【写给女儿】之一‖拿什么保护你，我的孩子？

【写给女儿】之一‖拿什么保护你，我的孩子？

   

        2009年，元宵节。

        第二天要开学，在济宁二姐家待了一个寒假的我和女儿，回到了自己家。众人皆是欢欢喜喜闹元宵，观花灯，我却病恹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前一天下了一天雨，耐不住乍暖还寒，感冒了。

        竟然麻木到不知道吃药了，女儿着急地说：“妈妈，你吃点药吧！”才想起来，头重脚轻地去烧水，吃药。

        整整一天，闭门不出，做什么都蹑手蹑脚。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因为惧怕于几天前那一声威胁:还不上钱，这个元宵节让你们过不去。憋了一天的女儿最后忍不住了，悄悄问:“妈妈，我看一会儿电视行吗？“昏头昏脑的我无力地点点头，嘱咐她声音开小一点。女儿就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起了无声的电视。 

        病在身，何尝不是由心而起？巨大的精神压力，导致了身体的极度虚弱。 可是身边，只有一个幼弱的女儿。那么懂事那么乖巧的女儿，彼时是我唯一的安慰。

        夜晚来临了，烟花绚丽，灿灿开放在夜空。不知今夜，天空中有没有那轮圆月，我闭紧了窗扉，不去理会。这个世界的繁华热闹，已与我无关。

        女儿甜甜地睡着了，小手紧紧揽住我，一派无遮拦的信赖。望着那张不谙世事的纯净的笑颜，唯有在心底默默祈祷:命运呵，不要让我的孩子，这么早就感受到这个世界对她的残酷。

        2009年三月末。世界一片欣欣向荣的阳春三月。一个平平常常的周末。

        整个上午，坐在阳台上打电话。给大姐打完给二姐打，不敢让自己有一刻闲暇。清明将至，脆弱的心，一旦空下来就会强烈想念，刚过百天的亡母。好像听着最亲的姐姐的声音，那份思念才能够有所安放。不敢提到母亲一个字，却边打边流泪，打完了，泪却止不住了。只好就那么昂着头，望着天空。

        听见女儿轻轻的脚步声，停在身后。我不敢回头，感觉女儿屏气凝息，也像要哭了。悄悄擦干泪，站起身去了厨房，怎能让她看到，我的泪？

        我是孩子的依靠，我哪有资格流泪？虽然真的已快坚持不下去，却一直在努力，为她擎一方无雨的晴空。

        下午迎来两位不速之客——元宵节那声威胁的主人，两位原本可亲的同事，如今可怖的债主。手里挥着稀里糊涂签上了我的名字的四万元借条，凶神恶煞般叫嚣，甚至说出：“你怎么不去死？”这样的诅咒，已不止一次。

        不想让女儿看到如此不堪的场面，赶她去邻家玩，她却紧紧贴在我身上，不肯离开，而且当即啜泣起来。或许孩子觉得，妈妈也需要她的保护，她也是我心灵的依靠。

        我揽住女儿，平静地说：“要不是为我闺女，我早跳楼了！还用你催？”尽量抑制声音的颤抖，却再也抑制不住，滚滚的泪。

        我屈辱：不就是暂时身陷困境吗？冤有头债有主，哪里是我的错误？我又何以招致如此狠毒的诅咒？

        我更愤怒：你们有什么权利，有什么资格，让我的孩子流泪？

        一个下午，口才与耐力的战斗。

        女儿在小屋做作业，时不时传出压抑的抽泣。

        送走二位，身心俱疲。躺在床上，依然望天。望着天空慢慢从明亮转向黑暗。

        只想打电话，犹豫再三，终于拨通一个几年未见的老同学的号码。现在的我，极力想抓住些什么，哪怕一丝声音，只为能止住一点点尖锐的疼痛。当电话那端传来，那声依然亲切的呼唤，泪如泉涌。

        也许只有听到真真切切呼唤我名字的声音，才不会感觉，世界已把我遗忘。

        这就是无数日子中平常的一天。

        2008年的最后一天，晚上临睡前，郑重地对女儿说：“孩子，家里发生了很多事，你不要管，也不要怕。没事的，有妈妈在。不管怎么样，不管到哪里，妈妈都会带着你，妈妈绝不会丢下你。”九岁半的女儿，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不住点头，泪流满面。不想让她哭，可是我知道，这些话，我必须告诉她。

        曾经最最柔弱的我，必须是女儿最最坚强的盾牌，为她抵挡，最最无情的利箭。

        冰心说的多好呵：“母亲啊 ，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可是，当风卷残荷， 我又该拿什么为你遮蔽，我的还是小小蓓蕾的柔嫩的红莲！？

        怎么才能让你远离恐惧，远离哭泣？在你最该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我最最懂事的女儿！

        一直不希望，我的悲剧在女儿身上重演。

        初三那年，突然沉默寡言。父亲带着我到处咨询，最后得出结论：抑郁症。他却不知道，抑郁的根源就是他的暴戾，和哥哥的倔强任性，所导致的硝烟弥漫的家庭战争。弱小的我疼惜疲于周全的母亲，却无力改变，只能付出这个代价无声反抗。可是我的作文中，永远是和谐，幸福。不是虚伪，而是自己为自己编织美梦，沉溺于虚幻，最起码，我有做梦的自由和权利啊！

        性格却从此定格：忧郁，敏感，细腻，多思。伴随终生，影响终生。

        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欣喜于她的快乐无忧与活泼开朗。为她取名“瑜琛”，瑜是美玉，琛是珍宝，她是手心一颗璀璨的明珠呵！决心哪怕受尽委屈，也要为她营造风平浪静的环境，营造快乐的气氛，为此我将竭尽全力。

        可是，世事总难遂人愿。在孩子本该无忧无虑的童年，在她性格将要形成的童年，她所面临的，已不仅仅是简单的家庭问题，且远远严重于我小时候，已非我能力所能控制。难道就给孩子，这样的一个成长环境？

        多不希望，一块纯洁无瑕的美玉将要蒙上灰尘。 多希望，孩子能一直开朗下去，永远不要敏感，永远不要忧郁。

        所以哪怕自欺欺人，也要装作快乐，装作不在乎，再苦再累我无所谓，只要女儿不受影响。

        女儿是世界上最可爱最乖巧的孩子，暴风骤雨过后总是努力遗忘，努力为我制造快乐与骄傲的理由。跳了一级升入五年级的她，常常趴在我耳边悄悄告诉我：数学测验得第几名了，作文又被当范文了，英语又得100分了······

        我有什么理由不快乐？有什么理由不骄傲？

        坚信女儿不会像我，她将一定会比我强！

        所以容我暂时软弱一会儿吧，再狠狠擦掉眼泪，为我们的未来，拼命努力！

        孩子，妈妈会永远保护着你，哪怕将来你很平凡，也会是妈妈永远的骄傲！

        不再彷徨，决心要用生命，保护你，我的孩子！

                                ——2009.3.28

（纵然十年已逝，2009年，那个压抑的元宵节，那个恐怖的周末，那些深深印在脑海里的每一个日子，那是命运无情挥起的一道道鞭影，或许会抽痛心灵一辈子……）

【写给女儿】之一‖拿什么保护你，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