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郡主
时令已是隆冬，延凤宫内高大的梧桐只剩光秃秃的枝桠直刺苍穹。凤安殿内却是龙香细细，硕大的夔龙鼎内燃着宁神定气的龙涎香。，两个才总角的小宫女侍立一旁，穆太妃斜倚凤榻，闭目养神。殿内鸦鹊无声，静得若是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管事姑姑林素匆匆走进来，她脚步虽然匆忙，然而依旧是一点声息不带。她悄悄俯身在穆太妃耳边轻声说：“太妃娘娘，皇上刚刚封了她……封她做‘长宁郡主’。赐一等爵，食三千邑。”
穆太妃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两道寒光迸射，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皇帝倒是大方。为了一个还不知深浅的小丫头，居然舍得下血本。真希望这清阳王不要辜负他这番帝心圣意才好。”林素扶她起身，陪笑道：“不过是个贱奴之子，论眼界、论手段他必不能翻出天去。太妃娘娘又何必太挂于心上。”
“哼！他能从我那无能的妹妹手中逃出生天，你还当他是个普通贱奴之子么？”穆太妃白了她一眼。“对那个女子追查的如何？”一边说，一边欲从侍女手中接过茶盏。
林素最怕她问此事，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摇摇头，小心翼翼地回话道：“并没有那个女子的踪迹。我们派去的人被一股神秘力量悉数诛灭……”
“什么？”穆太妃惊怒之下，带翻了茶盘，半盏茶汤泼洒到褚色榴裙上。奉茶侍女慌忙跪地求饶，不断地喊着“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林素乖觉，早已一巴掌打的那侍女脸皮紫胀，骂道：“糊涂东西！奉茶也不会！来人！把她拖下去，剁去双手喂狗！”立时就有廷卫太监将那大声喊冤的侍女拖走。那侍女自知活不了，出得殿门后便不再求饶，反而高声叫骂起来：“穆氏毒妇！残害忠良！草菅人命！我紫绡咒你不得好死！”
林素听得头皮发麻，冲殿外高声说道：“还不将此贱婢割了舌头！剁成肉泥！”
然而那侍女的叫骂声早早就传到了某些人的耳朵里。
萱萝殿里内，诏帝与皇后越氏正对弈，听着那凄厉地叫骂，喃喃说道：“她又要杀人了吗？”
越皇后轻轻放下一子，说：“这是今年第九个了。还请皇上千万忍耐。”
“忍。朕已经忍了她数十年。”诏帝恼怒地拂乱了棋局，“有时候，朕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可如今却还要容她肆意妄为！”
“皇上，”越皇后见状忙跪地亲求，“切不可意气用事。清阳王已查到郡主眉目，到时候，她自然是要认罪伏法的！”
“朕真盼着沐晨能早日将那顾氏女子带回来。她……她应该长得很像皇姐吧？”
无论是穆太妃还是诏帝，他们都不曾想到，他们心心念念要找的顾氏女子，此时正在诏国皇宫内密谋一件大事。
如今她正扮成普通宫女的模样，悄悄尾随那名被拖走的奉茶侍女紫绡身后。紫绡被拖进暴室，她忙赶上前，对着行刑太监深深施礼，说道：“大人！我和紫绡姐妹一场，还请大人容我送她一程。”
“吆！瞧不出你还是个长情的。”太监也斜着眼打量着阿玦，只觉得她眉目如画，倘若穿件上等的百褶纱裙，也未必不能入的君王眼。如此目光竟渐渐变得猥琐起来，用手轻轻撩起阿玦下巴，说：“我若允了你，你又如何谢我呢？太后娘娘可是要将她剁成肉泥，你不怕吗？”
阿玦忍着心中怒意，忽然望着那太监的眼睛竟闪过一丝月练光华，太监只觉得眼前女子容颜越来越为出色，说什么貌若王嫱，实胜西施。听她幽幽问道：“我是不是很美？”
“美……姑娘实在是天下第一美人。”太监喃喃说道，目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阿玦。
“那我这天下第一美人若要你为我做件事，你肯不肯？”阿玦掩唇笑道。
旁边另一个太监察觉到不对，刚要出声打断，却见女子玉手一挥，绯色流光自呆住的紫绡眼前闪过，那太监便软软倒地不起。紫绡看到他的脖颈处仅有一丝血线。但魂魄早已叫阎罗收走了。而先前那太监竟犹然未觉，还在做着软香美梦：“做！做！别说一件，就是百件、千件，我也依你。”
阿玦自怀中递给他一个火折子，凑近他耳边吩咐道：“去烧了延凤宫，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要放过！”说罢，丢了一颗药丸在他嘴里，反手将他推出了暴室。
“少主，你这夺魂秘术越发精湛了。”暗处闪出芳华的身影。
“芳华姑姑！”紫绡忙磕了个头，“谢芳华姑姑救命之恩，也谢谢……这位姑娘。”
“什么姑娘？她是我们少主，也是圣上亲封的长安郡主。”芳华笑道，又对阿玦说道：“她亦是当年长公主培养的暗桩，只是还未曾启用。宫内知道她的不多。”
“即是暗桩，想必功夫也还可以，那我救她岂不多余？”阿玦横了芳华一眼，“你是要考量我这半年来的功力如何吧？真是一只老狐狸。”
原来那日阿玦接掌红袖司后，芳华便呈上一本《天全录》，言说是长公主当年研习的武功秘籍。阿玦看过里面记载的几乎是各类玄学秘术。有一部分却与魑魅谷中所学相通。就如这夺魂术，若按百里无筹所教的法子亦可达到目的。只是以前阿玦功力尚浅，用起来颇为费力。如今她按《天全录》中所记心法施为，却是得心应手。
芳华听阿玦揶揄她，倒并不生气，她虽是红袖司执事，却曾是长公主贴身侍婢，若论年龄，还是阿玦长辈。当下笑道：“清阳王已然在查郡主眉目，此间事了，郡主便可以现身了。”顿了一顿，说道：“郡主该是很想见到他吧？”目光中竟也不乏揶揄调笑之意。
阿玦挑挑眉，一时竟悄然飞红了脸，只是她不自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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