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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蒋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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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语言 55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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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飞冲天】专题主编：
一家独行走天下
无声的语言55父子
山上布满了松、杉、柞、柏和许多叫不上名的树，抬头仰望，遮天蔽日，一闭上眼，则窸窣尽是风吹叶响。这些树下，常年积累落叶，潮湿厚重，只长些蕨类植物，细枝叶舒展着，从树根下，斜着从地面向上生长。林中的气温很低，潮湿的空气在脸上、胳膊上停留，就像被一层水覆盖着。
院子里的鹅都朝着李卫国都哀叫起来。它们向前挺着脖颈，诉委屈似的，在本来寂静无人的深山之中，就犹显得凄惨可怖了。
在李卫国的心里，老人孤身一人，他的妻儿早就没有了，没有人知道他，他过的不过是偷生的日子。
可是老人一死，他内心里一下就翻天覆地的变了样。
他把后背靠在砍柴用的木墩子上，突出来的老木瘤让他无法保持舒适的坐姿，只好歪着。他的全身上下都披着一种莫名不安的躁动，本来行走的燥热散下去，身上就剩下冷汗。他的腿上搁着断了的脖子。他皱紧眉头，用力拼凑老人的躯体，残留的黑色血液就顺着头和脖子间的断面往下渗，流淌到他的衣服和裤子上，粘成一片，月光一照，就像一个坚硬的保护层。
动物们已经不做声了，老人的说话声却仿佛还环绕着自己：“冷了，进屋吧。”
李卫国扬起脸望着夜空，对阴阳相隔的畏惧从没这么真切过。他把冰凉的尸体又往身上抱了抱。
不用多想。
只要李卫国向左侧回头，就能看见之前瘦子住着的屋子敞着门，这件事，无疑是他做的。那么个行尸走肉，定是走不出这么大个林子的，他不过是待在这心里不痛快，换个地方去等死。
“死都没人埋！”
李卫国撑着身子把外衣脱下来，小心翼翼地裹住老人的头部，把他搬进屋里，放在他自己睡的炕上。老人自己的屋子就像两岁小孩的玩具箱子，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就是伸不进手，下不去脚。
看着满屋狼藉，李卫国身上的内疚感慢慢地消失，对这个世界的恨意却越来越深。每个人都在想方设法，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一想到这里，他的四对槽牙就酸胀起来，手指、脚趾都绷紧了。
他拿出手机，找到秃头的电话。
“头掉了就接上。”秃头的声音很沉闷，从电话里传出折纸的声音，他也不像白日里，絮絮叨叨。
“你能接吗？”李卫国问。
“给钱就干。”秃头说完顿了顿，又说，“横死的我管不着。”说完就挂了电话。
清早起身，李卫国把鹅赶到菜地里，在本来的鹅舍里挖了个坑，把仓房里存的木头拿出来，给老人做了个暂时的下处，盖严实了，就赶紧下山。
秃子给李卫国说了个地方，就扭头进屋，嘴里说不愿意招惹邪灵，李卫国用前日里他说的那些话来质问他，他就索性插上了门。
无声的语言55父子
李卫国骂了几句，赶到他介绍的刘先生家里。
这地方是个佛店，对开的玻璃门中的一扇上挂着牌子，上写着：“求佛、算命、看事、破事。”
李卫国以为干这个的肯定是个男人，没想到刚走到门口，从里面出来个女人。
“请问，刘先生在这住吧？”李卫国按照秃子教的问过去。
“哪个刘先生？”女人问。
“我家里有个病人。”李卫国说。
女人进屋后，看了李卫国一眼，转身就把门锁了，引着他上到二楼。
一到二楼，一个巨大的佛龛就迎面出现，供桌上摆着几样果品，几样点心，佛像的手里盘着大小长短各不相同的十几条珠串，抬头一看，佛像下视含笑，十分威严。
女人坐在佛像前，指了指她对面的一把椅子，又从供桌下拉出一面小几，从盖布下拿出一副扑克。
李卫国心里骇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又担心自己身上的钱不够，忙忙地想观望却哪里看得过来。
“不用担心，你报他的恩，不在多少。”女人说完，洗了洗牌，用手一抹，铺在李卫国面前。“你脖子上戴的什么？”
李卫国见问，冷冷地说：“父亲的遗物。”
刘先生伸手，李卫国沉吟半晌，低头把绳子从头顶绕出来，自衣服里拉出一个纯银降魔杵。
“想问什么就问吧。”刘先生起身将降魔杵挂在佛像的手指上，拜了几拜。
“他是怎么死的？”李卫国因为被要走了贴身的物件，心内愤然，语气也生硬了不少。
“是自愿的。”刘先生说。
“不可能，头都断了！”李卫国刚要大声再说，刘先生微笑道，“你可以慢慢问。”李卫国看着自己的降魔杵，再三思忖，估计是要不回来的，就只能可着价去问，所以坐回到椅子上。
“尸体怎么办？”李卫国边问，边按照指示抽出一张扑克牌。
“你俩都穿白衣服，在山上，有六棵松树的地里，挖深坑，身下垫两层木板，侧身，脸朝东边，埋了之后不要立碑。”
“谁俩？”
“有人会帮你。”
李卫国想到应该是秃头。
“头断了。”
“抽牌吧。”
李卫国伸手抽出一张K。
“用你的贴身衣服裁成条，用针缝起来。”
“我的衣服？有那么大的针么？您这唬我呢吧？”
“你们本是父子，没有外人的时候还无大碍，一有外人，就有横祸，不是在你身上就是在他身上。你要是想要他好，也想让你自己好，就得用你贴身的东西，把他复原。”
“他不是我爸！”
“我说的父子，是因缘上来的，不是本世的血缘。你们之间的因果已经积累了好几世了。”
两个人又谈了一会，直到刘先生把前几世的故事都说了，李卫国才不情愿地走出来。一出门，一个标致的十五六岁女孩子迎面过来，一打眼，五官十分端正，却从什么角度看都是歪的，是故意做出的神情，仔细看去，古灵精怪，眼睛故意盯着他，又像警告，又像吓唬，更像引诱，嘴里轻飘飘一句：“泥墙铁窗，强人棍棒。”
无声的语言55父子
李卫国和秃头开车到山下后，直走了大半天，到时，两人都很饿了，李卫国就要去老人的柜子里去找方便面。秃子从挎包里拿出两个包子，说：“这是常事。”说完也不去热，就开始吃。
几个小时，秃头就拿着个罗盘，房前屋后地转，直忙到半夜。
“选好位置了吗？”李卫国问。
秃头回头，没好气地瞪了李卫国一眼，说：“你可问明白了，葬哪？”
“六棵松树。”李卫国一边说，一边走到秃头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地下一看，整齐六棵小松树，绿油油长在老人躺的坑后，就连朝向都是与刘先生说的不差。
“你以前不知道这几棵树？”秃头问。
“不知道。”
“我找了半天，以为多大的树！就这儿吧！”说完，看着李卫国，等他拿主意。李卫国点点头，到门口取下一把镰刀头，从自己的贴身衣服上裁下一大块布。
“比你爹都亲。”秃子接过布，冷笑着说，“你要是信，以后就年年给他上坟。”他边说边从布包里掏出一把长针，针尾一个大窟窿。他回头看一眼李卫国说，“你回屋等着吧，我搞好了叫你。”说完迈步进坑，坐下去用力搬起老人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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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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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生活平淡，也爱极限挑战；写小说，也写读后感；钟情桃源世外，也沉迷世俗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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