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走后,小梁一个人低着头返回了寓所。
同住的小美正跟着手机哼唱罗大佑的《野百合也有春天》:……从来未曾拥有的总难陷入哀伤和欢愉,从来未曾属于真情的是空幻的物语,而今当你说你将会离去,忽然间我开始失去我自己……
门开后,小美抬头看到了小梁哭花的妆容,忙上前关切地问道:“生意没谈成?咋,他个杂碎还欺负你了吗?”
“没有,没有”,小梁摇了摇头。随手把那盒巧克力扔给了小美,自己则捧着花回到了卧室,抖抖肩膀甩掉了贴在身上的那件吊带短裙,准备去冲凉。那件脱落在地的短裙混合着烟味、酒味、香水味、汗臭味,早已让小梁有些作呕。
卫生间内,细微如柱的温热水从花洒喷涌而出,打在了小梁光洁如玉的肌肤之上,调皮的水珠顺着她棕褐色的发端淋淋而下,顺着水流,小梁的目光游弋到了自己曲线凹凸的腰身上,同时也瞥见了浮现在前胸、大腿内侧的几块淤青,不规则的斑痕犹如散不去的乌云一般牢牢附着在身上,这些伤,让她想起了晚上接的一个活。
晚上有几个已经喝了不少酒的外地人来消费。他们在包间内,一边如咆哮的野狗一样唱念着土掉渣的老情歌,一边商量着要在中原省关合城建什么房子的大工程,期间还提到要整什么人要挣什么钱的话,其中一个坐在主位面色通红颅顶微秃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大叔相中了她,当她挨着大叔坐下后,大叔扭脸对她邪魅一笑,当即就有一股感染幽门螺旋杆菌后的恶臭恰如火山喷发一样从大叔的口中直冲而出,闻到味又避不掉的小梁差点被熏晕了过去。
大叔洋洋得意,还以为身边这个婀娜腼腆的小妞是被自己的魅力所折服。当房间内五彩斑斓的射灯关闭后,大叔身上的兽性仿佛也是在一瞬间就被释放了出来,一双好久未抓过鲜肉的老手,贪婪伸到了小梁的衣裙内,在小梁光滑的身上肆意游走起来,由于动作过于粗暴,搞得小梁整晚上一直颤抖不止。
小梁爱冲凉,无论冬夏寒暑,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多年。有时候一天需要洗好几次,在她,她觉得只有靠着清水的不断冲洗,才能刷去自己从里到外的脏,他嫌弃那些如动物一般的男人,其实她更嫌弃的是那个连肉身都可以拿来交易的自己。不过,今天的冲洗,让小梁感觉到身上淤青的地方有些过于疼痛了。
“妈的,老色批,淀粉肠”,小梁心里暗骂!
她们的领班姚姐,曾经当着她们的面骂那些不中用的男人是“淀粉肠”——“凉的时候还有个样,一热就软塌塌,扶都扶不直,里外没有一丁点肉,假还不中吃,你说恶心不恶心?”姚姐骂完,一屋子白花花的肉都跟着颤巍巍地笑。
回想起姚姐教她们的骂人话,小梁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又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已经远去的张老师,眼泪混着热水一起又流了下来。
就在几年前,她也是个小姑娘啊,跟许多同龄的女孩一样,对美好的爱情怀有炽热的渴望,如果在她年少的时候,家里条件可以允许她跟其他女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坐到教室里学习;如果在她二八年华,没有被那些个男孩子欺骗她所憧憬的爱情;如果在她芳华初绽的年纪,没有那个大姐告诉她有个生意来钱快,可以填补她急缺用钱的巨大窟窿,那她小梁,或许真地可以跟像张老师那样的男人谈一场你侬我侬的恋爱,然后明媒正嫁相夫教子,好好过她平常女人的日子。她来自于混凝土的底层,所要的并不多,但凡男人肯用点真心,那她小梁一定会贴心相随,就是打回原形吃糠咽菜,她也不会矫情到承受不起。
她还记得小时候学的一篇课文叫《坐井观天》,她就像是那个井里的小青蛙,随波逐流地来到了大城市,城市里遍地似锦的繁华、万家明亮如昼的灯火,好像跟她并没有丝毫的关系,即便是来到了都市,她依旧是活在阴暗的小角落,好像从来没能跳出那个圈囿她的深井,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更甚的,可能连供她奢望的再见到一点光亮的机会也不会有了。
她突然又想到了张老师,这个不抽烟不喝酒几乎是学贯中西的男人,如熠熠的流星一样在她的天空里一闪而过。她本来已是心硬如石,不会再为人世间的任何情感而心生波动,可也在不逢其时的短暂日子里有幸被人真正地爱过、呵护过,只是这份爱,基于的是谎言,基于的是不道德,基于的是见不得光,如一株野地里滋生的罂粟一样,花绽放得越娇艳,越是让人觉得罪恶。
她已经堕入不可救药之地,就是天天洗澡,天天换新衣,也抹不去环绕自己的不光彩和肮脏了。许多年以前,当她的一腔纯真被轻浮的男人骗了之后,她不仅开始轻贱自己,从此,也就再没高看过普天之下的男人——他们都是动物,无非是裹了一身布片,布片里面藏着的没一样好东西,越是道貌岸然,反而越是卑鄙下流!
在那些不拿她当人看的动物世界里,曾有一双温柔的手抚弄过她的长发,轻轻吻过她的额头,让她在这心生畏惧的黑夜里像个真正的女人一样忘情地畅快过,这就已经足够。井底的蛙,被人不怀好意地弄到井沿上,阴差阳错地已经见识到了灿烂的日出,从此,即便是在暗无天日地在深井里枉度余生,也不会再有遗憾了!
淋浴后,渐渐平复心情的小梁,缠着一条浴巾从卫生间内走了出来,盘腿坐在沙发上跟小美一起查点今天捞到的小费。
除去姚姐已经拿走的抽成,小梁包里还有一沓中年大叔给的红票子,大叔虽然口味过重,但是舍得给钱,她拿出来看了看,起码一千是有,但是细翻下来有几张明显手感有些不对。两个人看了看假钱,又彼此相互看了一眼,不由得一齐骂了起来:“这个老色批,玩人的钱也敢弄虚作假,真是不怕绝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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