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回忆滚滚
再次翻看黎纱的照片时,祁枫注意到那堆照片中,有一个相夹特别厚,像一个的小女孩藏私房钱的小盒子,正面是黎纱的写真照片,穿着小礼服,在影楼的假樱花树下看着《西厢记》,祁枫轻轻摇晃,发现里面的确有东西,便在四周找寻打开的线索,可是却没有半点踪影,应该是它的主人用强力胶水密封了。祁枫用刀子把照片和框中间分离出一小个口,然后使了很大的劲将盒子扳开,两手各持一边,一时没有注意,打开后所有东西都散落在地上,全是树叶,有三角枫、五角枫、八角枫。也许是时间太长,很多叶子褪成了枯黄色,但黎纱一片片拾起的时候,一定是红得似火,或红绿相间的。
《青丝不待白马》(中篇言情小说连载第十八话)祁枫小心翼翼地将枫叶捡起来,发现上面竟都写了字,大概因为枫叶的空间太小,黎纱的字很小很清秀,祁枫便一张一张读了起来:
“何安口中传奇一般的男子,好想见识见识。
对一个人一见钟情,却又无法靠近,是悲哀,还是可惜?
若是早一点遇到你,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竟也如此肤浅,竟从外貌迷恋上一个人。
当你在球场上万众瞩目的时候,我既高兴,又不高兴。
喝橘子汽水的感觉很好,但不要贪杯哦。
你和她,天作之合,我只是小小过客。
祝你幸福,枫先生,原来连遥望都是奢侈。
枫叶象征对往事的回忆、人生的沉淀、情感的永恒和岁月的轮回,你又象征着什么呢?
祁先生是不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你的“残枫”是为谁?
人为什么不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你为何偏偏是安的好友。
在你心里,我是否有何安女友之外的其他身份?哪怕只是简单地当作朋友。
我决定忘了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梦中。
每一片枫叶,都像看见你。
斜阳、古庙,我在毕业旅行中又想起了你,却连明信片都不敢给你寄。
原来你和我一样只是凡人,会为找工作这种小事发愁,真好。
煲仔饭第一次吃,单独和你一起吃饭也是。
你第一次吃我做的饭,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
好巧啊,你喜欢的电影,刚好我也喜欢。
何安当着你的面轻薄我,真希望你会失落。
原来,你与我仅有三栋楼之隔,我却只能远远遥望。
我决定放下你了,关于你的记忆,就和这些枫叶一起,永远尘封吧。”
每一片枫叶上,都写着黎纱的心灵历程,她竟如此隐忍,将所有感情都悄然寄托在小小的叶片中,而何安竟未察觉。还有几片枫叶是空白的,大概曾经打算一直记录下去,只是突然决定放下,所以将一切留白了吧!
自认为足够深爱的祁枫,突然发现自己远远不及黎纱,若她还在,他定不会再在乎朋友约定,旁人言语。
祁枫又开始写起歌来,不知思念着黎纱的歌声,会不会有一天,能让躲在世界某个角落的黎纱听到。
枫逝
当你选择与世俗告别
是否会舍不得让我惦念
你说只是朋友无须相见
却将所有思念写进枫叶
枫叶红了,风开始思念
所谓的不爱是对谁的敷衍
不敢面对内心的当年
给我的谜底是时过境迁
上一个秋天的落叶
还在述说着你心里的细节
秋是漫天飞舞的落叶
春是自缚生命的蚕茧
你说了所有的谎言
终于把自己也欺骗
起风了,是谁在想念
枫逝了,谁的记忆开始长眠
要找到哪一个地角天边
才能再见到想念的容颜
能不能再见你一面,哪怕要历经沧海桑田
如果当初我们勇敢一些,会不会也能有明天
写完后,祁枫喝了很多酒,叫了无数遍她的名字,迷迷糊糊间竟睡着了。
祁枫做了一个梦,梦到很多年以前,阳春三月时,他想见黎纱又一直见不到,就到K市理工闲逛,但是在这个梦里,他却看到了盛开的樱花树下的黎纱,何安和黎纱手牵着手走在校园的小道上,漫天的樱花落下来,黎纱回头对祁枫说“你好呀,久仰大名!”何安却说“快滚开,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我恨你!” 然后,黎纱的头上开始流血,从额头往下流,很快模糊了她的容颜,而树上飘下的粉色樱花,变成了血红的彼岸花,一枝枝在黎纱的身边落下,她说:“忘了吧,忘了吧,我已是个死人了。”
祁枫被梦惊醒,抱着自己瑟瑟发抖,他一个人在深夜里哭了很久,他不是爱哭的人,上一次哭,还是最后一次见黎纱的时候,她把他抱在怀里,像抱一个迷了路的小孩。坚强如祁枫,在黑夜中也如此脆弱不堪,那些他曾经想要永远封存的记忆,想配合黎纱假装未曾发生的事情,如激流洪水般,全部涌上心头。
那时因为父亲的去世,祁枫受到重大打击,整整几天待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去上班,不肯见人,买了很多烟和酒堆在家中,一看见酒就喝,直到得烂醉,醉醒了又开始喝,每天处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中,不知道那样过了多长时间,直到有一天,迷糊间听到门锁有钥匙扭动的声音,然后有人进来了,他看到那个身影走近他,曾经自己日思夜想了无数个日夜的女子,仔细端详了他很久,无奈地摇了摇头。
迷糊中听到有人收拾家里的酒瓶,清理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仿佛有默契般,她一句话也没说,他也沉默着,看着她忙来忙去,看她收拾完所有垃圾,看她把地板拖得一尘不染。他张了张口,想问她为何会在这里,可是没有问,一定是何安让她来的吧,或者说,他此刻还在做梦,梦中自己心爱的女人来看望他,陪伴他,听他说说话,将他拯救出来,没错,一定是这样的,他缓缓闭上了眼。
后来感觉到她端来了热水,帮他清理身体,暖暖的毛巾敷在身上的时候,有种莫名的温柔,是的,她是如此温柔,他已有多日没有打理自己,头发很长了,身上的衣服也全是污渍,而她,却耐心地一点一点清理干净。帮他换了床单和被套,帮他换了衣服,他不知道这是现实还是梦中,他眼神游离着,是现实是梦又如何呢,她始终是别人的爱人,始终会回到别人身边,一切都是上天给他开的玩笑,他感觉她把他扶正躺着,给他盖了被子,然后就要离开,“纱儿,别走……”他用他自己都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她一定是没听到,转身走了,祁枫渐渐开始绝望,绝望地看着她越走越远,最终默默闭上眼睛。
一个温暖的身躯贴近他的身体,然后将他紧紧抱住,他感觉很温暖,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仿佛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隐约听到对方说“想哭就哭出来吧,有我陪着你呢。”他听到了久违的声音,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女子,正是自己一直想见的人,她用手摩挲着他的脸颊,满眼心疼,他伸手去碰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想开口问她,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可是他刚张口,她的吻就堵住了他的嘴,感受到她凉凉的唇,像夏天柔软甜美的果冻,他也开始吻起她来,仿佛在亲吻失散多年的爱人。吻到深处,欲望充斥了他的身体,他的手从她的脸往下滑,然后摸到她的脖子,她的锁骨,最后停在她胸上,不断揉捏着。
欲火已经控制了他的理性,他占有了她,哪怕只是梦境,哪怕,他只是将别人当成了她,他也要和她融为一体……
第二天祁枫醒来时,枕边无人,他感觉头痛欲裂,记忆模模糊糊断断续续,是一场梦吧,可是一切仿佛又不是梦,家里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凌乱的家被整理得井井有条,桌上有一袋苹果一袋香蕉,一瓶胃药,以及一份尚有余温的早餐,一张纸条。
“何安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再与他一起来看你,记得好好吃饭。放心吧,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黎纱”
她真的来过,可是她走了,她还是要回到何安的身边,祁枫心里一阵苦涩,他一遍一遍看着她留下的纸条,突然想起什么般,他掀开被子,一抹触目惊心的红映入眼帘,祁枫突然大吃一惊,原来一切真的发生过,她真是个傻姑娘,竟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将他从悲伤的深渊中拉出来。他依稀记得,她与何安在一起已有两年之多,更是从毕业开始就同居,他记得,曾经一起吃饭的时候,何安的举动和对她的低语传入他的耳朵时,自己有多伤心难受,可没想到,两个成年男女住在一起,竟没有肌肤之亲,而他却在半无意识之间,将她的清白毁去。可是,今后的她,要如何在何安面前自处,又为何还要回到何安的身边。
他忍了多日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泛滥成灾,他很少哭,可是因为那个傻傻为她付出了很多的女孩,他把所有脆弱和不堪都哭了出来,像个迷路很久终于找到家人的孩子。“纱儿,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便成全你罢。”祁枫用打火机点燃了黎纱留下的那张纸条,看燃烧剩下的灰烬慢慢散落在被她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地板上。这样,他们都不说,何安便什么也不会知道了。
他那时就感动于黎纱的付出,并对那个很少说话的女人充满好奇,只是看到黎纱留下的字条后,他决定成全黎纱的选择,当然,也是因为他自己,他不敢面对黎纱对他的付出与牺牲,更不敢面对自己对黎纱曾做过那样荒唐的事情。后来,祁枫终于收拾起悲伤,开始去工作了,那段时间,祁枫一直躲着何安和黎纱,何安说要来看他,或约他见面,他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他不敢见何安,更不敢见黎纱。
只是没想到躲了两个月以后,竟换来黎纱独自离开的消息。而从黎纱离开至今,已有两年多了,没有人再见过黎纱,也没有人知道黎纱在哪儿,甚至不知,现如今,黎纱是否还活在世上。那一夜的疯狂,换来的竟是此生的永不相见吗?
她和他一样,明明深爱着对方,却又将自己的感情隐藏起来,因为,他们都无法自私地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情去伤害何安,也或许是,他们无法因为爱去伤害何安,是因为他们还不够爱。
祁枫突然想起昨夜做的梦,黎纱满脸是血的样子浮现在脑海,黎纱说的那一句“已是个死人了”让祁枫如坐针毡,他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不管是生是死,他都要把她找回来,那个因为自己才离开的女孩,怎能因为一个不值得的人,尸骨异乡呢。
祁枫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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