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锋

作者: 风鱼 | 来源:发表于2022-10-07 18:30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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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兵者,满腔热血,执剑而立,示以锋芒。

    兵者,国之重器,不可以示人。守,藏于九地之下;攻,动于九天之上,故能⾃保⽽全胜也。

    涿鹿之战,黄帝以兵锋胜,平中原,定炎黄。

    战国征伐,始皇以兵锋胜,六国一,长城筑。

    新中国成立初始,世界列强虎视眈眈,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于1964年10月16日,我过自行制造的第一颗原子弹在西部地区爆炸成功,这是国家国防和科学技术方面取得的一次重大突破,增加了我们的底气,撑起了国家的脊梁。

    我喜欢军人,因为他们的脊梁是直的,像一把剑,宁折不弯的剑。

    当兵后悔一阵子,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当兵是大多少年郎最美的渴望,没有之一,至少我少年时代对此十分憧憬。黑皮靴,绿军装。身挺直,气轩昂。五星红旗顶上带,一杆长枪斜挎腰,肩上别着一毛三, 少年英雄好模样。大哥当兵很早了,当时只记得好男儿要当兵。

    上大学的时候,小两岁的弟弟也去当兵了。弟弟不似大哥,从小淘气好动,不喜读书,好江湖情义,好侠客精神,好直言仗义,好打抱不平,好结交江湖儿女。血气方刚,好勇斗狠,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经常和同学们打架,在大多数人眼中属于问题儿童,即使家中长辈也常常被老师为此叫到学校去。

    但我是支持他的,因为我知道他不会欺负弱小,不会无端的和人争锋。我清楚的记得他学会打架,是我小学毕业的那年,我们那时候校园还是有霸凌现象的,我始终不明白,人和人的想法为什么会出现截然不同的南辕北辙。我以为强大的人要帮助和照顾弱小的人,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但是有些强壮的孩子喜欢以欺负人来取乐,他们通过欺负别人来获取存在感,来感受和展示自己的强大,而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四五十个人,被四五个强壮的孩子欺凌却从来没想过抵抗。我们不欺负人,但绝不会被人欺负,头可断、血可流,威武不可屈,骨气不可丢。

    是他教会我什么是勇气,勇气就是在弱者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站出来。他只是年轻好动,静不下心来学习,但是他勤快、身强体壮、乐于助人,有活抢着做,闲暇的时候打零工给父母长辈买礼物。我只是隐隐担忧,他跟着他的江湖朋友,未来以何谋生,以什么样的姿态屹立于这世间。

    他选择了去当兵,和大哥当年一样,体检、军训,政府领导上门家访。老家只剩下外公外婆,是舅舅专程回去接待,外公外婆开心的合不拢嘴,走兵的时候外公嘱咐要听领导的话、要勤快、要多听、多看、多学、多练,外婆只是流着泪不断地嘱咐,照顾好自己。

    光荣军属,从来都是一种荣耀。弟弟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全家欢送,知己的亲戚聚在舅舅家里,嘱咐了一夜,除了老人、小孩,大家一宿没睡。第二天天不亮准备出门,三个车做满了人,是要送到火车站的,带着亲人的祝福,带着一皮箱的衣物和路上的食物,还有我塞给他的几本书。

    我们到火车站的时候天依旧是黑的,人来人往的车站里,一个个整齐的方队,一排排的挺立着,一个个青葱懵懂的少年,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青涩,也写满了阳刚,和东方冉冉升起的红日相互辉映。而周围是前来送行的军属,说好了不流泪,可是人的感情怎么会接受身体的调配,男儿有泪,有血亦有肉,此去山海,护我山河。

    号声里我们一一惜别,目送着少年远去,那时他们单薄的身影还算不得刚毅,削瘦的身躯要开始担起国家的重器。

    这一走便是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现在祖国富强了,科技发达了,有电话有视频,想念孙子的老人、寄挂儿子的父母、思念情郎的姑娘,在空闲的时间也可以通过电话聊上几句,问一句如今如今可好。游子远行,报喜不报忧。

    再相见,已是三年后了,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挺直的脊梁,升了士官留在部队,过年正好借着年假回来。大包、小包带回来一堆东西,当时疫情,通行不方便,是父亲开着车去部队上接回来的,几百公里外的部队,一天的路程。

    弟弟说之后的每一年,是有一个月的探亲假,来来回回在路上的时间除去,还要挨个上门去拜见长辈,出去和朋友们聚会,再陪陪女朋友,真正在家的日子其实并不算很多。晚上躺在同一张床上,兄弟之间的情义,并不因时间的变化而显得陌生,他依然是我眼中长不大的孩子,聊着部队的生活,听他讲他的故事。

    知道他性格好强,凡事争先,怕是没少吃苦,只是父母都是心软之人,听不得孩子受苦,他不愿去说罢了。因为负重长跑训练太急,脚上长过鸡眼,做过小手术,经常锻炼过度,导致膝盖积水。所有的苦自己悄悄受着,从不与人言说,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也拿过不少奖,也被领导所器重。

    他想法很简单,好好当兵,多多学习一些技能,甚至从小不喜欢学习的他,经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在入党考试中得了第一。当一天和尚敲一天中,拿着国家的军饷做对得起国家的事,经常参加各种野外拉练,母亲还常常念叨,又好几周没来电话了。

    不似我,从小想法多,总喜欢想一些有的没的。因为喜欢当兵,喜欢军人,也看过不少有关于战争、兵法的书籍,也读过几本名人的传记,也向往过纵横沙场,保家卫国的英雄事迹。拿破仑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入一门,精一门,我时常和他说,要多学、多看、多思。

    年轻人不要怕吃苦、不要怕受累、不要闲来无事就去和人聊天混心,要静的下心、受的了气、要明白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不要白白的浪费了青春和光阴。要学本领,学安身立命的本领,学保家卫国的本领,学纵横天下的本领,对于年轻人来说,除了本事能耐,其他的都不重要,都是虚的。

    记得最有趣的是,我还给他写了一封信,那时他还在当兵。其实他比我厉害,踏实、稳重、能吃苦,不像我眼高手低,喜欢看书、喜欢胡思乱想。倒是他一直比较支持我,告诉我说不要为生活上的事,为家里的事操心,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吾第:

    少不立志,大不成才。今方二一,正青春少年,当志存高远,勇猛精进,呈九五飞龙在天之相。

    既已立足于当下,且勿急于一时,逐利于眼前,须静心明志,思古今中外兵法大成者,习之。已然身在军营,当不弱于人,强身、强心、强智。世间事,在人、在志。

    据吾浅识,周之姜尚,其在韬略;孙武孙膑,兵法修列;古之所传,三十六计。强于军者,亚圣吴起,杀神白起,兵仙韩信,卧龙诸葛,忠武岳飞,成吉思汗,拿破仑等皆有可取。

    知天下势,韬略在胸,多谋善断,正奇相辅。兵者,国之重器,功在社稷。兵者,不祥之器,用之当慎。非正义之师,正义之誓,无名不用。不然,则伤人伤己。

    年轻就是好,天真、无知,敢想、敢做。见不到人的时候我是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漆黑的夜,看不见一点光,午夜后的床上,是彼此的呼吸。夜很深了,我没有一丝睡意,依然有说不完的话,好像要把这些年错对的时光补上,直到听见他像小时候一样委屈的提醒,才意识到该睡觉了。

    匆匆一面,便又背上厚重的行囊出发了。弟弟走了没多久,爷爷的身体便出了问题,弟弟临走之前还去看望,精神还是很不错的,在医院呆了没几天,父亲便接到二叔的通知,回老家收拾新盖的房子,做准备。小叔也老远的赶回了,二十年无人居住的老家,连墙都坍塌的老院子,才刚刚建成便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初始之时,我们未曾通知弟弟爷爷住院的事,他重感情,易冲动,怕他一定要回来。后来他和在部队当兵的大哥通过电话,两个人探讨着要请假一起回来,他们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被家里的长辈知道后制止了。如今爷爷去世,大哥正休年假,便从南方赶回来,弟弟刚刚休假回去,怕是回不来了。

    他是否有和领导申请过我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悲痛留下的我也不知道,只是记得每每空闲,电话打过来,还不及说话,眼泪便流的止不住,哽咽的话语声中,只剩下歉疚。其实爷爷算是寿终正寝,也没受什么罪,走的很突然,从医院的救护车拉回老家,才咽的气,一路上大夫、护士,还有儿孙陪着。

    守孝不知红日落,思亲常望白云飞。偌大的横幅、经幡、各种纸房子、冥府用品,还有无处安放的花圈,满墙的字。按我们那里的规矩是要守孝、要烧纸的,盆子里的纸不能断、桌上的香火不能断、孝子是要跪着的。长辈们年岁渐长,且要安排各种事宜、招呼往来吊唁的人亲朋,所以由小辈们守着。

    哭的人撕心裂肺的哀嚎着,哭不出声的默默在心中伤怀,每个人都以各自不同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伤悲。对我而言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我很小的时候,在太爷爷的葬礼上便懂得了,人总有一天会死去,不管你愿不愿意,从太爷爷到爷爷,之后会是父亲,然后是我,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逃避。

    我们能做的只是珍惜活着的人,珍惜活着的时光,一个人来过这世间,会留下他的痕迹,直到他死去,他留下的痕迹变得模糊,他渐渐的被人遗忘,那时他便永远的离我们而去。死去的人,躺在水晶棺材里,供前来守孝的亲人们缅怀,供前来吊唁的人悼念,穿着贴身缝合的灵衣,那算是奶奶一针一线的深情吧。

    堂里的香火,院里的香火,满桌子的贡品,也不过是给活人看,给活人吃的,又和死去的人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好在爷爷生前也算是享福了,儿孙满堂,膝下承欢尽孝,活到九十也算高寿,正逢过年,该见的人、想见的人都已见过,想来是没有什么太多的遗憾了,估计唯一的遗憾就是这般美好的日子,他老人家还想多过几年吧。

    古老的习俗也不全是繁文缛节,对于像我这种不擅长表达的人来说,除了跪着守孝,怕是真的不知道如何聊表哀思,其实也说不上是有多伤心,更多的是感怀。一个时代的落幕,一个时代的开启,这本就是生命必然的轮回,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的过程,当一个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以后,活着对大多数人而言也是煎熬。

    爷爷在灵堂里躺着,他的黑白相片在院里的供桌上立着,而我们在下面跪着,仰望着他老人家的英姿,听长辈们诉说他老人家的光辉事迹,生命就在这样的仪式里,一代一代的传承。多年不见的兄弟姐妹们,满满的跪了一院子,吹着烟灰,谈天说地的时候,才意识到血脉的联系不会随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变得疏远。

    忘了大哥是怎么来的了,一到站,便派车接了来,已经是爷爷去世的第二天了,也是仪式开始的第一天。来了便跪在灵前,一路奔波还来不及休息,一跪便是三天。守孝是我们小辈轮着来,跪的人跪着,跪不住的人休息完换着来。

    我是不大不小的,有比我大的,有比我小的,男孩子身体好,便一直在灵前守着,小孩子总是安奈不住心性,需要活动。我们哥几个,跪了整整三天,晚上只眯不到四个小时,一个哥后来还因为这事伤了腿,我们都是自愿坚持要守夜的,一个人的夜,三个人守了,还有时不时出来点火的姐姐、姐夫、弟弟妹妹。

    第二天的夜,下起了雪,院里烧起了大火炉,晚上我们围着炉子,听大哥和我们讲在部队的小故事。

    他说他们在野外拉练,山上、老林子里,遇到野生的熊,说野生的熊啊可臭了,一点不讲卫生,当时遇到的时候,把靠的近的战友都吓懵了,腿直发抖。我问他军人也害怕,大哥说军人也是人啊。那熊立起来,两米多高,看着就像一堵墙。我说不是有抢吗?他说那可是熊,子弹才多大,就算打死,也不得挣扎好一会。

    还好没发生冲突,相安无事。大哥说部队是人组成的,就像另一个社会,为了守护国家而聚集在一起的一个社会,它存在着,发展着、壮大着、传承着,隶属于国家、隶属于人民,也有着他独特属性和运行规则。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有人会来、有人会走、有人会留下。

    大哥是走军校当的兵,虽然当了十几年兵,但是他岁数并不算大。由于常年在部队,我们只能听到他的传说和故事,这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闲聊。守孝到凌晨两点以后,按整点出去,烧纸点香就可以,都休息了,我和大哥在房子里聊的起劲。

    聊的很笼统,因为大哥工作性质的原因,很多事情是不可以说的,但是我们可以懂得彼此的见解和想要表达的意思,并不会很费力。我们探讨,军事、经济、教育,战争的模式、战争的导向,关于祖国的未来,我会把我的想法和意见说出来,他会告诉我那些想法是对的,吻合实际情况的。

    我们彻夜长谈,相见恨晚,我讨论的是理论推演,他讨论的是未来。大哥是我很佩服的一个人,从他当兵开始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属于营级干部,职位不高,但是能靠自己的本事到这一步还是很不错的,毕竟相对而言他还算比较年轻。

    我觉得对于大国而言战争是最后的手段,而经济会成为主要的争端方式,祖国的未来在科技、在教育、在年轻人的手中。大哥和我说他如今也在学习有关经济方面的知识,聊过这方面的内容,得知我在学习这方面的知识时,问我有没有证书。我因为从小锻炼,体质还算可以,他问我要不要跟他去当兵,说我可以作为技术兵进去,正好可以进去帮他的忙。

    中国人口十四亿,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要去当兵的,我们可以用各自擅长的方式成长,以自己的方式为祖国奉献一份力量。即使不当兵,只要我们有着军人一样的爱国精神,我们也可以坚守在伟大岗位上。

    我拒绝了,不是大哥那里条件不好,也不是吃不了苦,国家危难之际,最先站出来的一定是军人,他们是国家的盾,更是国家的锋芒。即使没有战争的今天,军人们也是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无畏的付出,默默的坚守着。离开他们的亲人,离开他们的家,离开他们的老婆孩子,为祖国和人民的安定奉献者自己的力量。

    大哥和嫂子结婚后,陪着的不是老婆,是军队;老婆生孩子,陪着的不是他,是长辈;孩子成长的过程中,陪着的依然不是他。他的生命给了部队、给了祖国,在社会和人民的外围,和战友们扎根组成一个家,组成一个围墙,为了国家和人民的生命安全,时刻准备着。

    他们奉献着自己的青春、挥洒着自己的热血、用生命铸成一堵墙,世世代代的坚守着,传承着。

    小时候,我觉得当兵的人很傻,我一直觉得当兵是伟人的职业,把自己的生命交付于国家。战争来临,我不上,总有人要上的,我可以出钱、出物资、出智慧,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贡献自己的力量,我都在逃避一个问题,我会站出来吗?

    后来长大了,读了书,学了理,我才找到答案。总有一个人要站出来的,为什么不能是我,国家是我们的国家,背后是我们的家人、朋友、人民,还有我们的传承。我们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来奉献自己的力量,但危机来临,我们并无任何不同,生命是等价的,不能用来比较,至少,在没有人站出来的时候,我们要有站出来的勇气。

    这是属于一个国家,属于一个民族的锋芒,无惧外敌的勇气,真正的兵锋,是由我们每一个中国人民的风骨铸成的,这应该是作为一个中国人应有的觉悟,这样的人才是传承了中华五千年文明的炎黄血脉,龙的传人。

    大哥说军人,也是人、也会痛、也会怕,也有家人朋友,也有老婆孩子,也是平凡的人。他们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着伟大的觉悟,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着伟大的目标,即使他们带着各自不同的目的来到部队,但是他们坚守着这个伟大的职业,铸成了国家的锋芒,兵锋。

    爷爷出殡的那天,前来吊唁的人,人山人海,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轿车,爷爷在山下入葬,我和大哥在山上放飞的纸鹤,弟弟在远方的军营,前往坟上的亲朋归来,我和大哥跪在路边一一答谢,那时他褪去军装,不再是以一个军人的身份,而是前来送爷爷最后一程的孩子,这也将会成为弟弟心中永远的遗憾,爷爷会理解他的,因为他是一个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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