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泪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49期“风”专题活动。

入冬后的柳州城，逃不过一场风雪的覆盖。雪落的时候，风是最锋利的。姜雪饿了三天，刚填饱肚子，便绕到万花楼的一个火炉旁。她透过窗户，看到一个赤着身子的男人压在她阿娘身上。她怒了，拼了命地冲过去，可被老鸨狠狠地踹了一脚。老鸨说道:“小小的丫头片子，我刚把你喂饱，你就敢坏老娘的生意。”姜雪瞧见阿娘在哭，可她没有挣扎，只是一个劲地落泪。那男人像虫子一样钻进姜雪阿娘体内，褪去姜雪阿娘的衣服。姜雪眼中含泪跑过去，喊道:“放开我阿娘。”老鸨又连踹了姜雪几脚，把她踹到万花楼门口。这里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喧哗声，可无人注意到姜雪。老鸨把姜雪推出门外，喊道:“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也敢坏事，赏你一顿饭吃，也算老娘仁慈了。”

姜雪站在风雪中，她的泪滴在地上，结成一层冰。她想起两日前，阿娘带她去了一趟李府，可李府的人只愿意收留她，却不愿收留她阿娘。李府中的下人似乎认识阿娘，他们都在对阿娘指指点点。姜雪没有进李府，而是跟着阿娘跑了出去。李少爷跟着姜雪跑了出来，骂骂咧咧着:“就你这野丫头，也想当我妹妹，做梦吧。”姜雪喊道:“我才不是你妹妹，我就一个娘亲。”李少爷拾起一块石头朝姜雪砸来，喊道:“你别想认我爹做你爹，我绝不允许。”石头狠狠地砸在姜雪脸上，一道血痕冒出来。姜雪没有理会他，一直往前喊道:“阿娘，你是不要雪儿了吗？”

那一夜，姜雪寻了她阿娘一夜。那一夜，同样下着大雪，姜雪冷得直发抖，巷子口传来的风，像刀一样割着姜雪皲裂的皮肤。她哭了，可没有人理她。她头很沉，肚子已经饿扁，可她还是扯着嗓子喊道:“阿娘，你当真不要我了吗？”她隔一段时间喊一次，喊到第五十五次时，她阿娘正扶着墙角哭哑了嗓子。姜雪瞧见阿娘，远远跑过去。她阿娘紧紧搂着她。姜雪举起小拳头捶着阿娘的大腿，边哭边喊道:“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姜雪阿娘沉默了一会，说道:“回李家吧，阿娘没有多少时日了。”姜雪阿娘轻咳了一声，脸色苍白地看着姜雪。姜雪摇了摇头，说:“我要阿娘一直在……一直在……”

那一年的姜雪才六岁，哪懂得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姜雪阿娘叹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如果李府肯收留你，你就忍一忍，听阿娘的话，待在李府可护你周全。”姜雪摇了摇头，说:“阿娘在，我就不去李府。”姜雪阿娘落下泪，说道:“倘若阿娘不在，你就听阿娘的话，回李府，李员外是阿娘旧相识，会对你好的。”姜雪摇了摇头，说:“那他为什么不肯留下阿娘？”姜雪阿娘摇了摇头，说:“他不能。”

姜雪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只隐隐约约听到肚子叫的声音，便说道:“阿娘，我饿。”姜雪阿娘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万花楼，说道:“阿娘，带你去吃顿饱饭吧。”

可等姜雪吃饱饭，阿娘却被赤着身子的男人欺负。她蹲在门外想到李府，便拼命地跑呀跑，可跑到李府时，没瞧见李员外，只瞧见李少爷。李少爷比姜雪年长两岁，还高她半个头。姜雪拉扯着李少爷的衣角，喊道:“求求你，救救我阿娘。”李少爷推开她，说道:“起开，你阿娘最会在我爹面前装可怜，你以为我会信你是我爹的女儿吗？”姜雪失望地立在原地，风从她脸上滑过，那皲裂的皮肤，又是一阵疼。

直到李府大门关上后。姜雪便跑回万花楼。此时，她阿娘站在门口等着她。等姜雪到时，她阿娘才倒了下来。姜雪不知她阿娘早患了病。她趴在阿娘身上哭，可无论她怎么哭，她阿娘再也醒不过来。

半空中又飘来一阵寒风，比往年还要锋利，狠狠地刮在姜雪的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