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泉很多时候都觉得，总有一天她会杀人。
对着镜子看，她觉得这种寡淡至极没有任何吸引人留恋的脸，是杀人犯遁逃时的优势。
不过如同她的脸一样，她的交际圈简单至极，没有什么爱恨纠葛，不是凶杀案滋生的土壤。
她擦好身体，又抹了点身体乳，还喷了香水，然后将上个月就网购好的内衣穿上，穿着有点别扭不习惯，但却没有想象中紧张，她面色毫无波澜，对于接下来要来到她家网友，她唯一的期待就是——希望话不要太多。
门铃响了起来，她穿上睡衣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一身黑色，除却脚上穿的是白色的耐克鞋，戴着棒球帽和口罩，顾泉看着他狭长冷淡的眼睛，问道：“袁野？”
男人点点头，很自然的顺带关上门，摘下口罩，脸部轮廓很硬朗，是个在普通男人里面略微好看的年轻人，但他嘴角的弧度是向下的，顾泉很确定的是，这个男人对她不是很满意。
顾泉有种捡到便宜的愉悦感，也没把男人的失望当回事，她给他一双拖鞋，清淡的问了句：“你先洗澡吧。”
听上去她很熟练，应该是约过很多次了。袁野想。
……
袁野嗤笑道：“小姐姐，你是第一次约啊。”
顾泉浑身是汗，直视着袁野，低声道：“有什么问题吗？”
袁野扯了扯嘴角，心里有了大概的判断，没说什么。
……
顾泉原本以为自己约过第一次之后，就不会再好奇这件事了，但不晓得为什么，她更加好奇，网上啊小说里写的完美体验是什么样的。
想是这么想，但她坚持不会再约同一个人，那天约到的年轻男人……嗯，怎么说呢，他态度很是冷淡——这倒是正常，只是他不耐烦的眼神，如今每次躺在床上入睡前，都会浮现在脑海里，让她烦躁。
周一，万恶的周一，顾泉慢吞吞的在最后一分钟打上卡，公司门口有很多新人在等待入职，都是刚毕业的小朋友，像是一个个刚采摘的葡萄，总觉得眼珠子都亮晶晶的。
快年底了，互联网公司的年底和年初都是离职率极高的时段，公司内部为了防止再出现缺人接不了项目的情况，今年采取了大批量的招管培生的策略了。
她坐在工位上，例行的导数据做表格，微信一直闪个不停，她点开一看，组内的编导心怡发来了今天拍广告视频的演员，一个很可爱小巧的女孩子，二十岁左右吧，娃娃脸。
“今天的模特，顾泉姐你看下可以不？”
顾泉回复了一个“可以”，继续忙着做表。
午休的时候，她和同事梁希希一起打算去步行街吃香锅，乘电梯的时候正好看到编导心怡也过来了，旁边还有上午看过照片的娃娃脸女演员，真人看上去没有照片上那么白，但也是看着很可爱很舒服的。
一起乘电梯下楼，到了大厅，顾泉和梁希希先行一步，低声说着：“看她们好年轻啊，真的老了老了啊。”
“不，老娘才二十八，人间一朵花。”
忽而面前有个陌生却有些眼熟的男人，身穿着白色卫衣和蓝色的牛仔裤，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口罩拉到下巴的地方，淡漠的眼神停留在了顾泉的脸上。
顾泉很好奇当时自己的表情到底什么样的。
网约过一次的人，站在工作单位的楼下，这些年规规矩矩不得罪人的顾泉，第一反应就是回想着该不会有人故意整她吧——自己会这么想一定是电视剧看多了。
她低下头装作不认识他，而后听到身后的娃娃脸妹子开口道：“袁野。”
袁野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浮起笑来，走到娃娃脸妹子面前，低声道：“下午没课，正好来接你吃饭。”
顾泉那一刻只觉得好笑的很，长得帅的男生果然很会渣，一面在网上到处约解决生理需求，一面又能若无其事的担任着温柔体贴的男朋友角色。
身后继续传来心怡羡慕的声音，但是顾泉已经没有好奇心去听了，她更加关心的是步行街的香锅店现在要不要排队，待会是吃五香味的还是麻辣味的。
后来的顾泉回忆起来这一天，都会很感叹，如果那天没有吃香锅，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香锅店里客人很多，喧嚣的大堂里，顾泉和梁希希找到了一个刚走人的餐桌前，选好菜品刚坐下来，梁希希就见着那心怡她们三个人并排进了店，而后她招手道：“这边有位置，和我俩一起吧。”
心怡笑道：“好，我们先选菜。”
顾泉闻声也望了一眼，脑子里想着怎么巧得这么让人烦，她其实不想再看到袁野。
“87号！”服务员叫着号，将一大碗麻辣香锅送到顾泉面前，她食量很大，口味也很重，香锅里都是红色的辣椒，发出辛辣的香味。
娃娃脸妹子先选好了菜，坐在了顾泉身边，她礼貌的向顾泉和梁希希打了个招呼，而后开始说自己第一天来上班，感觉公司好气派好有压力，但是是理想的工作环境之类的。
“……我其实还在上学，现在大四了，学校也没什么课了，就来找兼职做一做。”娃娃脸妹子声音很软，话虽然多，但就是让人听着很享受。
顾泉没怎么接腔，内心评价：袁野的眼光是真的很好，这么对比，他那天在见到自己的时候没有转身就走，还算给面子。
因为是六人桌，心怡和梁希希坐在对面，顾泉坐在靠里面的位置，右手边是娃娃脸妹子，袁野端着香锅过来的时候便自然坐在了娃娃脸妹子旁边。
这样不转过头，顾泉就可以当作没有这个人。
她埋头吃着碗里的鱼丸，另一只手打开手机随便刷着朋友圈，将自己从旁边四个人的世界里隔离开。
“介绍一下啊，这个小哥哥，是你男朋友吗？”梁希希倒是很乐意多聊，公司最近没有八卦，她很寂寞。
不待当事人回答，心怡就兴奋的开口道：“还没有哦，莫莉说是普通朋友。”但是她挑眉的样子和拉长的音调，已经在暗示这两人的关系是在暧昧阶段了。
“哦——小哥哥在追你吧？抓住机会哦，他长得这么帅！”梁希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让莫莉有些害羞的低下头。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我最喜欢听别人的故事了，说来听听！”
莫莉脸红红的，小声说道：“食堂，我卡里没钱了，然后学长帮我刷的。”
“哦——”听故事的梁希希和心怡对视了一眼，“这样就可以加上微信了，妙啊！是不是故意的啊小哥哥？”
袁野此时见着莫莉的脸越来越红，便开口说道：“真的是巧合，不是刻意安排的。”
梁希希看向对面低头玩手机的顾泉，说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顾泉抬头道：“哦，客户找我，我得先回去了。”她又吃了两口亲亲肠，而后四处找着纸盒，“有纸吗？”
说完，右手边伸过来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拿着纸盒递给她。
顾泉就这样对上他淡漠的眼，他的眼睛眼尾挑起，又带着些玩味。
顾泉抽了两张，擦了擦嘴巴，而后道：“谢谢——我先走了，你们慢吃吧。”
其实客户并没有什么急事找她，她只是不想呆在那里罢了，所以连香锅都没吃完。
她插着兜慢悠悠的走进商场一楼的星巴克，点了杯拿铁坐在沙发上刷微博，突然微信小号有个好友申请，她点开一看，是袁野。
上次约完她就把他删了，但没想到今天他居然又想加回来。
搞什么鬼？
顾泉下意识的想拒绝的，但是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手指会点向“同意”。
袁野的头像是很普通的蓝天有一朵云，朋友圈里面都是转发的一些顾泉看不懂的学术信息，顾泉当初没见到他真人的时候，还怀疑这个人是个一心搞学术的那种秃头猥琐理工男。
袁野：“你今天比那天好看多了。”
顾泉心脏瞬时跳得有些快，没有女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好看。
她想，今天雅诗兰黛的粉底和ysl口红没白用。
顾泉想到了他此刻应该还没离座，他正在追求的小姑娘莫莉还在脸红着说着他追她的故事，他却低头撩另一个女人。
顾泉：“你还挺渣的，你加我，莫莉知道吗？”
袁野：“你想知道可以自己问她。”
他的回答一点也不心虚，顾泉委实觉得有趣，她喝了一口咖啡，看了眼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只觉得生活就像是逛过了好多年的步行街，单调乏味一直没什么变化，此刻的袁野仿佛是步行街新开的一家密室游戏。
她非常非常的，想破例玩一次。
顾泉：“你直说吧，加我想干嘛？”也或许是她误会了，可能他只是想让她在公司多关照下莫莉。
袁野：“再约一次吧。”
顾泉只差没手抖把手机摔出去，镇定了一会儿，她觉得必须要先愤怒正经推脱一番，她不想给人一种她很期待的样子。
但还没等到顾泉把打好的字发出去，袁野就直接发来一句：“多余的戏码就不用了，我知道你想要我。”
顾泉删除对话框里准备好的话术，发了一句：“你哪来的自信？”
“凭你这个小号的头像。”
顾泉这才意识到，原本为了约准备的小号头像，是一个女人穿着内衣，手在竖了一个中.指。这个是顾泉在网上看到的，觉得很拽，也不可能用在大号上，所以就当小号头像了。
顾泉隐约觉得袁野的判断其实也有些偏颇，他是不是觉得她是个想男人想得不得了的单身女人？她占了下风，她很不悦。
顾泉回了一句：“你在你小学妹面前要是也说这么浪的话，兴许你今晚就能睡到小学妹了呢。”
袁野没再说话，顾泉想，是不是说的他不高兴了。
看了眼时间，她拎包就走出星巴克，手机一响，袁野发来一家酒店地址：“晚上十点，我等你。”
顾泉一个下午脑子里都在纠结晚上的酒店，她到底去不去。
明明当初第一次网约过后，她是决定，就算有需求，也不会再约同一个人。不过她是没想到还会在生活中无意遇见袁野的，也没想到袁野还会主动约她。
明明他那天其实并没有很享受吧……
这天并不算忙，不需要加班，顾泉收拾好东西，拿起包走下楼，坐上地铁的时候有些无聊，打开了袁野分享的那个酒店位置，搜了下她家到酒店需要多久，不算远，地铁十分钟。
她怎么感觉，他是故意算好的呢，好像给了她回家犹豫纠结换衣服的时间。
这样想着，顾泉心跳突然加快了，脸也燥热了起来。
她插上耳机开始听音乐。
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件事。
回到家顾泉随便吃了点面包就打开电脑处理些工作琐事，联络太过方便的时代，工作无时无刻不在侵略着人们的私人时间。
八点左右的时候，手机有声音，顾泉打开一看，是袁野。
“你吃过了吗？没吃的话，繁新街第一家烧烤店见吧。”
这是吃完烧烤，顺便去酒店的意思了。
顾泉想了一会儿，一个小狼狗而已，是不是因为那天拿了她一血，白天又发现她是小学妹的上司，所以觉得在这种条件下，很刺激？他觉得很有意思？
“好，我大概半个小时后到。”她回复道。
顾泉去镜子前补了妆，换上了一件旧大衣，羊角扣的，白天的包臀裙换成了牛仔裤，直接套上小白鞋，插着兜就出门了。
出门前虽然想起来了身份证这件事，但也故意没带。
天早就黑了，揣在兜里的手始终捂不热，呼出的气在寒冷的空气里成了一团白气，顾泉应着冽风，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这么冷，在家捂被窝不好吗？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同意出来。
繁新街不算远，步行二十分钟比坐公交地铁还要快，这是这个区很有名的小吃街，快九点的冬夜，也就这个地方人还这么多。
袁野说的那家烧烤店，大厅里每桌都坐满了人，服务员来回送着菜都是小跑着，空气中悬浮着热气和油香味，白炽的灯光都被油烟熏黄了，耳边声音纷杂吵闹。
不过顾泉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袁野。
他坐在靠窗拐角的一个双人桌上，低着头看着手机，还是白天的白色卫衣，倒也是不怕冻。
顾泉走了过去，直接坐在他对面，烧烤店里很热，她脱掉了外面的羊角扣大衣，里面是黑色紧身毛衣，身材虽小巧但前凸后翘，非常标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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