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吴秀芬怒起胆生，代德明亲视危房
第15章：代厂长评说家国，文木匠倾吐心声
在厂长办公室，代明德给孙成文讲家庭的重要性。给下级上理论课不只是书记的强项代厂长的水平也不低，他说：
“你工作成绩领导和群众都看在眼里，但是你也得把家安顿好不是？不能说只想国家而不顾自家，不能只想工作不想生活。不要走极端，我们说共产党的干部遇事先想国家先想集体，你注意：家是后想，不是不想。
“国家是什么？国家国家没有家哪来的国？每一个小家都是国家的一部分，国家就是由千千万万个小家组成的。每个小家都安定了国家也就安定了，你说是不是？房子漏了就得修，该换铁皮换铁皮，该挂瓦挂瓦，实在钱少就重新苫个草盖，你得上心！”
代明德说到这对孙成文流露出明显的不满，语气加重道：“你看今天这情况，上面漏雨下面灌水，你那又是个几十年的老土坯房子，你说这要是把房子泡塌了，老人和孩子出点什么意外你就是工作干得再好也不是人们心目中的好干部！就是我这个厂长也得受上级领导的批评。”
实际上文木匠并不是像厂长批评的那样：只想国家不顾自家，只想工作不想生活，对于房子问题他早有打算。这会儿见厂长对他如此批评、教育、开导，这使他心里热乎乎的，对厂长也就说出了长时间埋在心底的话：
“厂长，你说我怎么能不上心？只是没想到今天的风雨这么大。说到房子，打我小的时候就盼望有一所属于自己的好房子。我娘常跟我说：‘从小到大得有个妈，年轻到老都得有个家，’家是生活的根本。
“可在旧社会，你知道，有钱的达官贵人，住的是高墙大院，里面都有拿枪的保镖。一般小贼别说偷哇，你就是在院外溜达溜达查看查看地形没准就会让人给逮着送进局子。
“所以大批的地痞小贼就盯上了稍微有点钱的小户，这些小户住在大杂院，没权没势，偷了好偷，抢了白抢。那年头坏人多呀，穷人挣点钱不容易，社会不安定，谁肯攒钱盖好房子着人眼？不如攒在肚子里实惠。
“现在好了，这天下是咱们穷人的天下，我早就打算攒点积蓄把现在住的房子好好地翻盖一下。我住的那个院子不错，地方宽敞。可我那房子今天你也看到了，站着是个房子，推倒就是一堆土。要是翻盖的话所有的建材都得买新的，这得多少钱？
“我打进厂领工资那天就开始攒钱，到现在也没攒够。我私自攒钱这事家里不知道，我老婆生了三个孩子就站住这一个，我娘和媳妇对这孩子惯得不行，要是把钱全交给她们我一辈子也攒不够盖房的钱。”
听到这代明德想起了吴秀芬在车里说的抱怨话，十分同情地说：“你估算一下，如果现在翻盖的话还缺多少钱？工会可以借给你点嘛。”
孙成文说：“其实我可以管工友们借一些，钱差得也不太多。厂长，你知道现在咱们国家正在进行大规模建设，建材紧张，就算是钱凑齐了，木料、红砖、水泥都难买。”
代明德扑哧一声笑了，说：“这事能难倒别人还能难住你孙队长？咱厂剩余的建筑材料别说盖个三四间小房就是盖个两三层小楼都没问题吧？你打个报告按价交钱不就解决了？”
孙成文看着代厂长迟迟疑疑地说：“厂长，这事我早就思谋过，实在是不可以。按下大道理不说，价格上就有不少的差别。例如咱们厂进木料是从林场直接拉，按立方算价，而木材市场上卖给个人的木料是论根卖。
“我要是在咱厂买不能论根吧？算成立方肯定比在外面买便宜不少，要是算方的看是我买再照顾照顾，给少算一点，那我占的便宜就更大了。我不想让别人议论说我是借当基建队长的方便占公家的便宜，厂长，我是党员，不能作给党脸上抹黑的事。”
代明德听到这有些激动，就说：“孙成文同志，清正廉洁，不占公家便宜是我们党对党员干部的一贯要求，是我们新中国的干部最值得称道德品德，也是跟旧社会官吏最根本的区别。可我们革命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让广大人民群众过上好日子嘛。你母亲你老婆孩子不但是人民的一部分，而且还是你的亲人，你有责任让她们过得好一点，最起码的也应当让她们安全。
“你是我手下的兵，当然我也有这个责任。干革命嘛，哪能这么婆婆妈妈的！再说了你是厂内的干部，家里翻盖房子按价付钱买一点厂内富余的建筑材料怎么能算给党脸上抹黑？你想得也太多了。这事嘛，我批准了，如果钱凑够了马上就办，房子的事不能再拖了，如果再来场大雨的话我真担心你那房子出危险。”
接下来代厂长又像自家兄弟一样替孙成文筹划起来：“新社会了，男女平等，妇女不能总围锅台转。你爱人很年轻，身体也不错可以出来工作嘛。咱厂不就招普工吗？车间清沙工啊，你们基建队啊不都可以吗？
“哎，大嫂她念过书没有？”其实代明德早就看过孙成文的档案，家庭成员一栏吴秀芬的文化程度没有填写，没填写就意味着是文盲，不过他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令他意外的是孙成文说：“念过，不过刚念到小学四年就不念了，连初小都没毕业。”
“为啥？”
“一是穷，二是念得好，回回都考第一。”
代明德更不解了：“这就怪了？学习好怎么还成了不念的理由？”
孙成文说：“因为同学们都笑她。”
“为啥？为啥笑她？”
“因为她上学时别的孩子是七八岁、八九岁，可她都十五岁了，三年级她已经是十八岁大姑娘了，都定亲快成媳妇了。”
代厂长也笑了，说：“啊，那是得考第一。这么说洋字码和一般的字是认得的？”
“捡起来好像不难。”
“这么说练道练道当一个出料员啥的不也行吗？好，先解决房子问题，完事让大嫂来劳资办手续，俩人上班还借款不也容易些？”
代明德一口一个大嫂地叫着，其实他比孙成文的年纪要大，只不过在部队时管妇女叫大嫂叫习惯了。孙成文知道这个原因也不纠正，见厂长答应买料，还同意让媳妇上班不觉喜上眉梢。见孙成文眉宇舒展，代明德也感到一阵轻松。
孙成文走后代明德不觉想到：这个孙队长啊，这一切他早就思谋过，而且还这么细，明明自己想买又说不愿意，不经意间让我这个厂长表了态，嗯，这个孙木匠，真是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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