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记忆

常常会想起一些往事。久远而真切。

那是个忘了具体日期的中午。正值冬天。放学后，饥肠辘辘的我冒着寒风从学校奔到家里。妈妈已经把饭菜做好等我回来。我记得，白色的电饭煲中飘出的水汽在我的鼻尖留下米饭煮熟的香气。顿时令我食欲大增。从香气可以判断，里面煮的是泰国香米。我把饭舀到碗里。只见一颗颗米粒玲珑剔透，洁白如雪，向外冒着热气，散发着迷人的香气。那时家里穷。买的米都是廉价的品种。泰国香米很少能吃到。我总在想，要是每顿都能吃到泰国香米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那道紫菜汤我还记得。用筷子从汤中捞起紫菜，顺带能夹到几片瘦肉。肉片白中泛着微红，煮得恰到好处。把紫菜和猪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紫菜的滑和瘦肉的嫩在口齿间打转，非常可口。那口米饭混合着紫菜汤吞下后胃暖暖的。身上衣服上寒风留下的寒冷也慢慢挥发消散。

这件事大约发生在五六年级的时候。距今有十五六年。那么长的时间跨度里，每天我见到不同的人，经历千万件小事，为什么唯独对这件事记得那么清楚，仿佛昨日？生命是短暂的，不过梦幻泡影。生命的种种邂逅转瞬即逝，时间从来不允许任何事物长久存在。东西用着用着就坏了，人活着活着就老了。那些与你相识共处的人总有一天会离开你。即便是存在于当下的一本书、一棵树或者一个人都是如此，都逃脱不了消逝的命运。最后剩下的只有我们自己，然后老去死去。说到底，生命终究是一场无尽的告别。到最后，我们什么都留不下，除了记忆。我们都活在记忆里。今年二十岁，现在的你便是过去二十年时光和记忆点滴积累的产物。你身上的每个细节和构成都和过去息息相关。过去犯的错误会让你更加谨慎。过去做的决定间接成就了今天的你。过去的种种决定了现在的一切，你现在拥有的和失去的。

我们也将成为别人的记忆。今天我们所做的事、说过的话将来会被他人或多或少地提起，我们的子孙会借助名字和血脉的联系在回忆里寻找自己，寻找我们，即便是死后。记忆是可以超越生命的。它帮助你战胜短暂的生命，战胜孤独。当你孤身一人，那些留存在记忆深处的东西便会在脑海一一浮现，

元宵放假。没有回家。一天半的时间。待在异地。夜晚，到处都在欢度节日。朋友圈多是朋友分享的庆祝元宵的照片视频。各个村子开展元宵迎神的活动，热闹非凡。站在阳台上向外看去，不时可以看到空中有烟花绽放。一朵朵美丽的花朵，红的，绿的，黄的，让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然而这些都与我无关。无人陪伴，漂泊在外。眼前这些除了加剧我的孤独、增长我的思念，再无益处。那颗颗烟花飞到最高处，在夜空中绽放，然后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于是夜晚又重新被寒冷和寂静占据。一颗烟花从点燃到绽放不会超过十秒。艳丽的盛放是不长久的，更多时候我们要面对的是漫漫长夜，冰冷、寂寞、没有尽头。看着那些烟火，我意识到，自己不过是那漫天烟火中的一颗，在生命浩瀚的长夜中流浪。总有一天，我也会消逝在这夜空之中，回归虚无，回归冰冷，无声无息。次日中午出去吃饭。寒风夹杂着雨点打在我的脸上。恍惚间，我想起了多年前同样的季节发生的那件小事，感到温暖而实在。我知道，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在岁月的深处，总有人在默默守候着我。刹那间，漂泊的心在时间长河中找到了自己的依靠。在这个匆忙而短暂的生命里，许多东西到最后都会逝去，真正能留下的是那些记忆。它们也许是一个人、一个朋友，也许是一段纯真的岁月。它们跟爱和温暖有关。是的，有了爱和温暖，便可以超越孤独和时间，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