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文有义 -- 光影和声音的世界

作者: 顽童小逗豆 | 来源:发表于2016-03-27 21:37 被阅读46次

    2013年夏, 我毕业回国, 任教中山大学. 中大坐落在珠江边, 校园如画. 从江边北门入校, 过小池塘, 迎上片片开阔的草坪. 坪边古榕参天, 盘枝错节. 夏日, 榕枝飘逸, 草汽蒸腾. 冬日, 光暖风动,气根飘荡. 沿着校园中轴大道往南到中山先生塑像. 像旁即马丁堂,一栋三层的红砖楼. 人类学系就在里面.

    我办公室在三楼转角. 十平米左右. 马丁堂是古建筑, 窗户成排, 舒展开阔. 窗下有三米走廊. 室内每层六个大厅, 厅内以书架分隔, 构成同事的办公室. 我最后入职, 独一人蹲在三楼西南角. 三楼是博物馆, 就我一间办公室. 同事戏称为我的闺房. 闺房两面有三米窗, 挂清明上河图落地帘. 白底, 黑字,灰线. 舒展窗帘即拉开河图一角, 合上, 褶皱之间,山水,人物,书迹掩映. 开窗, 风动帘子,图文舒展错落,一 一回放.

    晴天时, 早晨九点多, 阳光穿过窗外的枝条洒上河图, 激活千年前的世界. 风动枝摇, 疏影描绘动感河图, 诠释宋代市井生活的意趣. 慢慢地, 枝影移向地面, 阳光一寸寸铺上布帘, 画卷慢慢定格, 如墨迹干了. 下午四点多, 另一面窗上的画卷与婆娑树影交织, 讲述另一个故事, 直至阳光点点消散, 画卷沉入幽暗. 夜了, 古人休息了,我动身回家.

    白天, 办公室充满生气. 窗外,踮起脚尖可摸枝叶. 刚搬进来的日子, 每天默默开心. 伸手可摸离地十米的枝尖嫩叶, 是生命中的第一次. 它们和地面的叶子没区别, 但透过枝叶, 看十米外地面和行人, 景深之下, 它们似乎有点不同, 即便说不上来. 七八根长藤从屋顶吊下, 悬在窗前. 小鸟在枝上藤间追逐.

    读书写作间隙, 我隔着办公桌, 视线随鸟儿移动. 它们很忙, 上下飞蹿, 或在枝上小憩, 随枝摆动, 偶尔张下翅膀. 它们从不与我对视, 视线焦点总飞快滑过我, 也不飞到窗上. 只有萌萌的鸽子会, 隔着玻璃看我几眼, 或进屋打个圈,又飞快离去. 我们相安无事, 各自读书写字, 觅食嬉戏. 阳光下, 它们的影子掠过桌面, 书本, 电脑和茶杯, 我抬头,它们已不见.

    马丁堂位于校园两条大道的交点, 我每天在办公室陪伴各种声音, 抽空听人来人往. 学生欢声笑语, 车轮快速碾压地面, 马丁堂开门关门, 人们上下楼梯,时间长了, 也就懂了各种声音, 尤其脚步声. 学生找老师, 脚步急,有点重,心中有事. 老师下楼上课, 快而重浊, 扬起脚底尘土. 课后回来, 慢而浮, 累了. 临近我办公室的几位同事不同节奏的脚步止于不同远近的开门声. 一般, 人们只上到二楼. 我在三楼, 可提前听到有人找我. 脚步声在二楼垂直地远着, 慢慢斜上三楼, 平平地远着, 然后接近我. 我坐直,等待敲门声.

    马丁堂楼下大路边有个小花坛. 除刮风下雨, 晴天上午九点左右, 送孙辈读书回来的老人在这聊天. 我清晰听见每一句话. 谜样的粤语, 我一字不懂. 两年下来, 听顺了, 聊天似乎有了点意思. 我听懂了那音, 那节奏, 和感觉. 老人聊天, 不紧不慢, 有很长时间才接上话, 几个音拖得老长, 调子高的配一两个低的, 高一句,低几句. 节奏快的, 一串之间, 点缀几个语气词和感叹词, 特别抓不懂粤语的人. 一个事, 说个开头, 人们就懂了. 他们彼此懂. 我不懂, 也自顾入了一个声音的世界. 喜欢这种无意义的单纯.

    有时, 从家过来, 进入马丁堂前, 我会在老人坐过的花台上坐一会, 看着人来人往, 蓝天草坪, 想象他们的感觉和世界. 嘘口气, 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有聊天声才让我年轻的身心进入老人的世界.

    声音是感觉, 开启新世界, 熟悉又陌生. 每天, 这个世界陪伴我一小时左右. 两年了, 我感到一种喜悦和平静, 微不足道, 发自内心.

    每天不同时间, 感觉流入办公室的气流都不同. 晴天早上,气流凉凉的,透点欢快和温暖, 阳光下,窗外的枝叶带来轻柔的气流. 中午, 暖暖的, 气流平静,突然动一下, 伴随着枝间鸟叫. 人们去了食堂和宿舍, 路上行人车辆稀少, 气流由窗外小鸟带动. 傍晚, 气流又凉凉的, 透点匆忙, 由路上的行人带起.

    我闻风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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