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三梦

作者: 溜溜酸梅子 | 来源:发表于2018-06-22 15:08 被阅读21次

    ‌原文作于2017年8月


    2017年8月,山雨欲来风满楼。

    恰逢三伏,重庆正是酷热难当之时,日复一日的苦闷生活已经逼退了无数的笔杆战士,教室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堪堪留下一半。我撕开一盒解暑水,看着窗外被迫向风弯腰的树,想些杂七杂八的小事。

    一会儿是去哪里吃饭好,带伞嘛,好像没衣服穿了,今晚叫妈打钱过来…

    教室很大,稀稀拉拉地坐着人。我拿起伞,准备出门去吃午饭,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人没尤来地发慌。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座机?陌生号码?因为在网上学法语,我经常会接到各种语言课推销电话,上一个电话还问我,西班牙语和法语很像的,要不你来试一试?噗,我嗤笑了一声,犹豫之后掐断了电话然后关了静音。

    一点,我和朋友慢腾腾地回了自习室,准备小睡二十分钟后继续看书。不知怎地,我突然想到了那个被我挂断的电话。我翻出手机准备玩,发现了七个未接,其中三个来自被我挂断的座机,两个来自陌生手机,两个来自舅舅。


    父母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我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见他们最后一面。医院门口,从不抽烟的舅舅站在花坛旁,周围一圈烟蒂,弟弟蹲在地方小声念叨着什么,看到我来了,刚要起身却因为蹲太久麻木,扑通跪倒在地。

    终于下雨了。

    我神情漠然,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开始呕吐,吐出了隔夜的饭菜,像要呕出心和肝我的五脏六腑,行人掩面匆匆离开。


    8月底,开学,弟弟初三了。

    我送弟弟去学校,午饭后,我们在校门口分别。我说,去吧,姐看着你,姐也该回学校了。

    天还下着雨,风呼啦呼啦凌虐,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我突然感到害怕,我叫了一声,二娃。他回头冲我跑了过来。

    他说,姐姐,以后我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了。

    我放弃了考研,开始奔赴在各个招聘会场,因为各种原因屡屡碰壁。5月中旬,我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待遇不算高,但是离家近,公司前景也不错。

    6月,中考。

    在舅舅在帮助下,弟弟在主城上了高中。我一边照顾他,一边工作,并准备职业考试。

    再逢6月,高考。

    出成绩的时候,家里网络刷不开,我陪着弟弟到学校查成绩。那天风雨交加,就好像是父母离开那天,好像送他开学那天。

    弟弟去往B市读了很好的大学。为了便于照顾他,我接受了B市某家公司的邀请。年轻的CPA+四年的审计从业经验,以及商务谈判和法语的技能,我的职位开始一步步晋升,年薪以百万计数。我在朋友的帮助下,贷款买了栋小别墅,过年的时候回老家,家里的亲戚说,这俩孩子,比之前活泼多啦。

    我们的生活好像开始晴朗。


    随着工资的增加,我的工作压力自然而然增大,我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会连着两个星期都不在家。因为太过忙碌,我通常会选择将生活费直接给他转到卡上,转的数字越来越大,我们见的次数越来越少。

    大一下期,辅导员给我打来电话,我才知道他已经一个月没去学校了。后来我在家附近的网吧找到他,我气急了,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他红着眼睛说,好啊连你也不管我了是不是。

    我静静地看着他,眼眶终于抑制不住终于掉下眼泪。五年来,他从未见过我哭,我什么话都没说,他却慌得不知所措直道歉,连连发誓马上就回去学校。

    他20岁生日的时候,我故意不记得他生日,却在私底下,请了他要好的同学到家里。我骗他说让他回家给我带资料,打开门的时候,彩带飞了整片天空。看着他傻愣愣的样子,我们笑开了花。

    我突然胃开始抽搐,狠戾得不同于以往的胃抽筋,哎呀哎呀我笑得肚子都疼啦。

    在那之后,我开始平衡工作和家人,看着他逐渐成长为一个优秀的男孩。有时候我们在一起聊天,我会笑着问他,你看我对你多好呀,如果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啊。他板着脸说,乱说什么。

    大四的时候,他与朋友创业成功,并收到了新加坡国立大学的offer,他准备一边攻读商科硕士一边互联网创业。

    毕业典礼上,他被校长亲自授予学位,并代表优秀毕业生发表感想。我看着台上的他诙谐幽默矜持有度,甚至有父母向我打听是怎么培养出这么个优秀的他的。我想我终于完成了父母留给我的任务了。

    23岁,他是优秀的独立的大孩子了。


    几日后,我带着他回老家给父母上香。

    路上,我开着车,突然觉得喉咙前所未有的发紧,铺天盖地的铁锈味将我淹灭,我的胃里像是苏醒的火山一般不断向外涌出红色的岩浆,我的白衬衫开始变红。我看着旁边瞌睡的他,突然庆幸对他的安全带要求。我挣扎着把车停下来,使劲想要抬手,但是我已经碰不到他了,停车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力气。

    停车惊醒了他,他揉着双眼一如既往想要伸个懒腰。但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看见满车的血。

    他惊慌失措,红着眼睛像只小豹子一样。他拼命捂住我的嘴巴,以为能封住这失控的阀头。没用的,我的鼻子耳朵开始湿润,腥甜喷涌而出。

    我看着他打电话,看着他对我说话,看着他像15岁那年一样在雨中大哭,看着他开门试图拦车。我终于看不见了。

    一年前,我查出了胃癌晚期,治疗无果后我接受了这项命运,并将我名下所有财产分配,大半为他和渝都亲人,剩下部分捐赠。年少时的厌食症加九年来日复一日的工作应酬,我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我将离开我的身体,去往遥远的国度。

    我不能陪你成长了。


    ——我要是死了,你该怎么办啊。对不起啊。

    ——但是我的爱永远都会陪伴你。

    南柯三梦

                    这大梦一场,醒时仍是2017年的夏天,风吹了窗帘。

                    庆幸是梦,也庆幸梦里你仍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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