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然 《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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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阅读王安忆《匿名》之后，才再度想起张悦然的《茧》。自《誓鸟》一别后近十年，张悦然终于带着厚厚的长篇新作重新露面。这些年间她主编了《鲤Newriting》系列主题书，可谓中国当代最好看的主题书了。张悦然和她的朋友们对「好看」有独特的感悟和见地，有别于同时代大多数写作者和读者，是沉淀的禀赋。
在《茧》上市以前，作品刊发于《收获》时，评论家们就已沸沸扬扬写了许多文字，对这部暌违之作大加褒扬，大抵是说，80后作家终于走出青春书写的囿境，开始关怀父辈、祖辈。而我怀着对「好看」的期待，捧起书时，却感到了一定的落差。
不得不承认，《茧》还算挺有趣的，在故事结构、叙述方式、人物性格、矛盾冲突……等小说的要素上都嚼得出味道，但却好看不起来。
《茧》的企图很大，跨越三代人的纠葛，刻画了我们通常不愿意靠近的那些讨厌的人是如何思考、如何与亲人相处、如何在讨厌中老去、如何在老去中变讨厌……视角在两个童年玩伴各自的叙述之间切换，手法与《匿名》颇为相似，令我不自觉想要将它们放在一起说。
王安忆终归要年长许多，文笔、思虑也深沉许多，所以才能够写出既不有趣也不好看的《匿名》。张悦然则在青春书写到《誓鸟》时，搁浅了长篇创作。她开始酝酿更大的企图，需要对小说创作进行更深入的思考与实验。《誓鸟》以前的热烈、偏执、残酷，她都决定摒除，从而追逐成熟的、更有深意的热烈、偏执与残酷。
在书评《匿名：读者，你要小心》中，我写：「在今天，纯文学式微，『小说』可被发掘的意义仿佛在过去几十年里都被挖光了，只剩下『小说』自身可能性的拓展。」与王安忆不同的是，张悦然更注重故事，小说技巧、叙述手法都要遵循故事的合理性。她并不想在故事以外的层面上探究小说的可能性，故事本身就足以推动小说可能性的延伸。在故事中，她没有刻意营造迷宫，故事自身就存在迷宫，并不曲折复杂，但要求读者有耐心。
虽然有耐心也无法理解《匿名》，但没有耐心则进入不了《茧》的茧中。她不仅令读者耐心等待了九年，在九年后，还要继续耐心欣赏她的表现。虽然我在欣赏的过程中难免懈怠，但无法否认张悦然表现出的成长。
「茧」或许是故事中人各自作的茧，也是作者对自己小说创作的要求所形成的茧。作者笔下的主角在故事中一层一层剥开了这道茧，而作者本人也在长时间的探索中突破着关隘。
值得一提的是，善于书写女性、情爱的两位不同年代作家，在新作中都不再关注女性与情爱（《茧》中写到了欲，但并不能归结为爱）。情感的形式有很多种，她们大概都不希望自己的小说创作一味在一种形式中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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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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