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岭等人等到后半夜也没等回来老武几个人，深山中的夜尤其难熬，潮湿与阴冷折磨着所有人，尤其是高墙之内隐约传来吃喝的声音，更是又饿又冷到能听到肚子的咕噜声。
李松岭开始不安了起来，从小镇到县衙再到州府，往返至多一天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还要熬到明日午时，如果州府官兵在山下遇到什么妨碍，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遇到老武这样的老兵带路，或许会更慢，这样的等待是在太难熬。而且，李松岭对老武的信心也有所动摇，老武表现得像是个战场老兵，又时刻在为官兵着想，这迅速获得了李松岭的信任，但这信任太轻易，轻易地好像是一场骗局。
会不会是悍匪诱杀官兵？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一道凉风，李松岭打了个冷战，转头瞥了眼蹲在不远处的董清风，能看得出董清风也不轻松，丢了军饷等于丢了性命，还是全家人的性命，木帮江湖地位如何卓然，也不能对抗朝廷法度，既然如此，木帮的老武应该也是想着把军饷找回来，而不是因着某些缘由把本县官军一举歼灭吧？
李松岭越是宽慰自己，越是仿佛能听到围堵上来的声音，声音近到就在耳后，近到他迅速站起身来，抽出了佩刀。
是老武和石铮，还有两位李松岭先前派出去的兵士，都站在李松岭身后的不远处。
“怎样？”李松岭连忙问，归刀入鞘。
石铮刚要说什么，老武连忙截过话头，这一路上被石铮聒噪着，两只耳朵灌得满满的，若是他来说，指不定说到天亮也说不完，老武先是递上一幅白绢，他将山寨的情况详细地画了下来，又说：“李将军，如您所料，没找到大门的位置。”
没找到大门，就找不到正面进攻的弱点，没有弱点，官军除了死更多的人，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想到这里，李松岭挥了挥拳头，有些懊恼，原本对老武有所期待的心又凉了下来。
“我有个想法。”老武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才说：“不过，很难，可能会有去无回。”
老武是带着想法爬上高崖的，正如他对石铮说的，这世间没有爬不上的高山，也没有攻不破的城墙，伤亡惨重和风险巨大，他选择风险大收获也很大的那一条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一帮如臂使掌、如掌使指的兵，任何情况下，人都是最重要的。
李松岭看起来很精明强干，但他毕竟只是个县府的守备将军，除了这座山寨，整个县还算安宁，平日里也就是守卫治安而已，很多官兵都没上过战场，可以想见兵丁们武力必定是不高的。
这座山，老武和石铮爬得上，不代表其他一般兵士爬的上，这处位置显然是山寨头领精心挑选过的，又经过多年经营，西侧的悬崖深不见底，北侧的高崖又光洁如璧，除了两处可以被手下们严密看管的高墙，这两处根本就是天然屏障。
能不能，人和胜地利？
石铮站在崖边，侧着身子往下看，只看到一片灯火通明，山寨里人并不多，零零星星，或站、或坐、或吃喝、或说笑，看来是并没有察觉到山寨已经被包围，还沉浸在抢到军饷的兴奋快乐之中。
另外的两名兵丁是在老武和石铮转身准备下山的时候爬上来的，气喘吁吁之际，差点还因为偶遇老武与石铮的惊吓而再次跌回崖底，他们是在一位猎户的带领下，曲折辗转了半座山摔了无数次跤才爬上来的，又累又饿又冷又怕，若是查不到什么就跌回原地，真的是没有力气再爬一次。
“你的意思是，从崖顶悬锁而下？”李松岭因为吃惊，声音有些变，这么冒险的想法老武是怎么想出来的？
老武点了点头，又让过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年轻猎户，说：“他认得一条小路，可以从山后怕上崖顶，而崖顶是缓坡，有巨石、巨树，也可以系住长绳。”
李松岭脑袋也不慢，立刻就说：“可以火攻。”他的意思应该是从崖顶向下泼洒桐油之类引燃整座寨子，山寨内只有水井，灭火根本就无从谈起，只要是火烧连营，就不怕他们不往外跑。
“山寨里面的情况根本就无从探知，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被掳掠上山的百姓，而且山上草木繁盛，如果燃起大火，整座山都会跟着燃起来，极有可能伤及附近百姓，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伙悍匪已经在这里盘踞了几年，时常会劫掠年轻女子上山，老武不能当这些人都死了。
李松岭不知道老武这种想法是从何而来，百姓何足道哉？遂冷哼一声，说：“所以让我拿几百条兄弟的命去冒险？”
“二十！”
“什么？”
“二十个兵，我带人进山寨。”
就连石铮这么吊儿郎当的人都要惊掉了下巴，能把一座匪寨建得固若金汤，也不会是乌合之众，难不成老武是想着拿二十把刀把这帮人全砍了？石铮不看好老武的计划。非常的不看好！
李松岭思索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怎么进？”显然，他还是认可老武所说，几百兵丁根本就不可能攻得下山寨，等州府官兵赶到，功劳就不是他李松岭的了，这一天的时间就是他建功立业的黄金时刻。
老武并不直接说计划，竟是开始提条件，“这二十个人必须都是本地人，不能超过二十岁，不饮酒，擅长攀爬、箭术。”
李松岭还以为老武想要身手好的，没想到是要些年轻的“生头”，南国律法男十六岁后方可入伍，二十岁以下的，又在县府当兵的，基本上都是新兵。
“另外，还需要备二十条长绳，二十副轻质皮甲，二十柄横刀，二十把连弩，二十把长弓并十只箭。”
老武想要的这些东西大出李松岭的意外，横刀造价昂贵，并不是所有入伍官兵都能配备得起，大多交由将军、副将等使用，一般兵丁很少用得到，更不要说皮甲、连弩这种一般兵丁摸都摸不到的金贵物件了，但南国这几年扩充军备，这些利器不仅供应边境，地方军械库也有，只是较少，老武刚刚所说几乎就是军械库中的所有，若非对兵营极其了解者，不可能知道这么详细，“你当过兵？”
还在思索着是否有遗漏的老武，眼波微微有些变化，点了点头。
所有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李松岭这位守备将军对老武出奇的信任，他一边派人下山准备老武要的东西，一边点了几十个人过来，这些人都是他军中精锐，希望不要全被打光，“说说你的计划吧！”
老武一个个看过眼前这二十几个人，问他们是否打过仗上过战场、是否擅长弓箭、家里是农户还是猎户、会不会用连弩、攀爬能力如何等等，又排除了几个人，精挑细选留下十六个人来。李松岭带的兵已经是不错的了，可以看出平日里一直在训练，这十六个人，都是好手。
李松岭在旁观看，能看得出老武不但当过兵，还带过兵，他很有本事，又有识人的能力，挑出来的这十几个人都是尖子中的尖子，不过他是不是也太苛刻了，另外几个也都是军中骄子，骑射武功并不弱啊，不由地开口说：“这几位也……”
老武回头看了李松岭一眼，解释说：“这位不会用连弩，那位腿曾经受过伤不能长久登山，还有那位手臂力量不足挽不住绳子……”
这番细致还真是难得，李松岭都想把老武收入麾下。
一旁的石铮突然开口，“算我一个。”
石铮开头，立刻就有董清风、葛峰等木帮的镖师们镖师要求一同进山寨，就个人武艺高低来说，镖师们肯定是在普通兵士之上，但武功高和能打仗是两回事，不过老武想了想还是带上了石铮和董清风。
往返南翠山需要时间，老武便将自己挑选的这十八个人带到一旁，教授他们如何使用长绳索、如何从高崖之上顺利下到山寨内、如何使用连弩、如何在空中射箭等等，细致到连绳结如何打、如何用布条绑住手掌以免受伤都一一讲解了，这本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得会的技能，但亏得这些人原本就是军中佼佼者，很快就能学会。
接着就是一遍遍反复推演分队方案、进攻路线、攻击方法、撤出路线等，老武拿着自己绘制的山寨平面图，事无巨细地交代着，还一再强调要找到暗藏的大门，否则他们这十九个人就真的是有去无回。十九个人，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尝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想全身而退，就必须十九人一条心，老武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恨不得把自己脑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分给另外十八个人。
石铮是看出老武的紧张，伸手拍拍他的肩，笑道：“都是当兵的，死在哪儿，就埋在哪儿！”
闻言，老武猛然转头直盯着石铮，眼里似乎有火，本就狰狞的脸更是凶横，似是要吃了石铮一般。
“别，别，我就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石铮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花，连忙解释着，平时叨叨不绝，这会儿却结巴了起来。
老武收回目光，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说：“一个都不能少，全都要回来！”
第28章莫名被锁，不知原因，尝试多次，均未成功，干脆把29章发表出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