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钱

我在马路边，拾到一分钱，交给警察叔叔手里边……

儿时的歌曲，将我带回到了五分钱买两根冰棍的岁月。

我跟着邻居小英去看她爸爸，她爸爸因偷东西被村委会，哦，那时是叫革命委员会的，给关押了已经第八天了。

事情是这样的，小英是我一个叔叔家的女儿，他爸跟我爸是堂兄弟关系，他爸大我爸三岁，我理应叫大爷的。说起来很惭愧的，大爷都是为了我们。

我们家族很大，爸爸的堂兄弟们总共29个，我们家和小英家都很穷，那个岁月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家家如此。眼看着日子如此的艰难，小英家的土坯房一经潮湿的夏天，就掉土，已经是不得不修补的时候了。盖房？基本上没人敢想的。愁啊！小英爸一直揪心，恐怕房子在哪一天会坍塌。

有一天傍晚，小英跑来叫我，说是要我给她家帮个忙，我就去了。原来是，附近的一个旧寺庙要修膳，拉来了很多红砖，她家大爷要我们帮着去偷砖。偷，我也知道不好，谁叫他是我大爷，我又是小英的姐姐呢！

晚上11点钟左右，看工地的人终于睡了，只有那盏约有100瓦的灯泡黯然无神地亮着。我们先后蹑手蹑脚来到工地，猫着腰，躲藏在黑影里，也不敢弄出一点动静。大爷一趟搬15块，简直是抻展了脖颈卡着那一摞的砖，还要尽量躲藏着那不明不暗的灯光，脚下还是高低不平的碎砖烂瓦。我和小英因为太小，个子矮，力气也不够只能搬5块，大爷心疼我，只让我搬4块。小英心疼爸爸，又是给她自己家干的，她就每趟搬五块。约在12点左右我们就结束，恐怕人家第二天发现砖少的太多，然后再把放到家里的砖用柴草掩盖起来。就这样，我们三人约定好了，每天如此。

连续了五天后，我们又去，恰好还没有搬，大爷蹬掉了一块悬空的砖，发出了响动，就有两人从房间里出来，质问我们，夜太深了，大爷和我们两个孩子，本身就做贼心虚，加上大爷一时慌乱砖，支支吾吾讲不清楚，正好这两人中有一人跟大爷有过过节，就这样，大爷故意训斥我们：这么晚还到处瞎跑，赶紧回家睡觉去。那人虽半信半疑，但他确实也讲不清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只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整大爷，于是，我和小英就眼睁睁地看着大爷被那人还用绳子绑了，押到了村革委会，好在没有去小英家。大爷被押走，还不时回头催我们快回家，我们紧紧张张往回走，我看见小英在流泪……

回头说，大爷一直被押在村革委会，小英每天给她爸去送饭。出了事，我爸妈也不让我多出门，也不敢再去小英家。第八天，小英又去给她爸送饭，恰好碰到了我，这是我们出事后第一次见面。我也没想什么，就跟小英去给大爷送饭。

大爷见了我，直说对不起，我只说：没事的。大爷吃完饭，从内衣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五分钱，递给我，我推让没要。大爷就给了小英，正值夏日六月，他让小英给我买根冰棍吃，五分两根，一人一根。我知道，如果不是我，小英是没有这个待遇的。小英接过了钱，哭了，大爷也掉了眼泪下来，赶紧扭过脸拾掇了碗筷，顺势用手背抹了把眼，就催我们快走……

我见过的，每天革委会都让大爷脖子里挂块写有‘’我是贼‘’的牌子低头游街。当我们走的时候，我也流泪了。

我们没有买冰棍，我和小英决定留存着这五分钱，后来大了，我们各自成了家庭，小英就把这五分钱送给了我，至今我一直珍存着，也一直藏着这五分钱的故事。

当然，后来改革开放了，日子也越来越好，大爷家终于拆了旧坯房，盖成砖瓦房了。那五间排排场场的砖瓦房，就有我们偷来的红砖。每到她家去玩，大爷都提到它，小英我们都忘不了那五分钱。去她家，心里总是暖暖的……

五分钱的岁月，老旧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