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乐,一个在海峡两岸名气响当当的人物。如果将他大半生的经历改编成电影,绝对是一部赚足观众眼球的经典作品。因为里面不仅有动作、犯罪、冒险,还有政治、黑色、荒诞等让人瞠目的剧情。他的一部电影,几乎包罗了好莱坞电影所有的类型。
奇哉!
汉文帝评价李广,曾说道:“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张安乐不得时,而且还生活在弹丸之地的台湾,被其狭隘所束缚,不然,以他“年纪轻轻做大事”的才干,一定能够做出比现在更加有意义的事情来。承平时期,他的能力被世俗寻常事所消磨,如同一匹千里马埋头耕田,暴殄天物!幸好,后期被局势所迫,加上大陆改革深入,他及时进入大陆,才没有白白浪费了自己的才华,这也算不幸之中的幸运。
他曾经接受凤凰卫视鲁豫的专访,谈起他的大半生过往,淡然而冷静,不像一个行走在江湖多年的大佬,反倒像一个阅尽人间繁华,见过大山大水的游客,礼貌克制地述说曾经一路经见的荆棘与跋涉、快乐与叹息。而其中有一段,让人听来感触格外深。
他说,他小时候在台湾读书时,几乎每天,本省的同学都要在课间休息的片刻,点名让外省同学出去接受他们的群殴。没有任何理由,就是要欺负!他们班只有两个外省同学,他便义无反顾地承担其用“拳脚说服”的“工作”。渐渐的,就在“动物凶猛”的青春躁动的年纪,在弱肉强食中,他变成一个不服输的人。
后来到了美国,他因为营救“江南案”中被当作替死鬼的朋友,私自藏了一卷录音带,被美国联邦政府诬陷投入到监牢中。他说,里面到处是黑人,他一个中国人,在其中生存很不容易。但是他做到了,甚至还赢得了黑人的尊重。理由无他,一则少管闲事;二则是,谈毛泽东。因为黑人囚犯中有很多都是当年信奉毛泽东思想的“黑豹党”党员。当张安乐与其大谈毛泽东思想时,这些一个个膀大腰圆的黑人牢友卸下凶神恶煞的表情,变成拥有共同“反帝、反殖民”理想的知心朋友。
黑豹党成员张安乐身陷美国联邦监狱时,一度“名震天下”的“黑豹党”其时已被美国政府铲除殆尽,众多党内领袖纷纷被关押在监狱,因此才使得张安乐在狱中没有受到牢头狱霸的欺负,幸与不幸,还真是充满了无厘头。
张安乐、“黑豹党”、毛泽东思想,这三样放在一起,似乎如此不搭,却在美国的联邦监狱中和谐共生。所谓,“亲不亲,阶级分”,诚可谓也。
说起“黑豹党”,就要提它的前身“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
这个成立于一九六零年的组织,其成员大多来自美国的中产阶级家庭。它的内部并非全部由黑人组成,而是跨种族的混合的民权组织。它是新左派学生运动中的一支重要力量。
如果说马丁·路德·金所倡导的政治理想是不同种族间和睦相处,希望掌权的白人对待黑人不应更加苛酷,互相帮扶,多少有那么点“低三下四”的祈求,那么“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则“刚猛”了许多。该组织主张黑人要深入白人政府的权力中心,进行内部分化,用缓慢的、渐进的方式,最后形成自己独立的、不受美国白人欺辱的平等政治形态。
虽然这不是建立黑人独立权力中心,以及与现行体制平行的黑人体制,但这政纲中依然暗含有朝着“反帝、反殖民”的独立之路上在驰骋的可能。美国政府对分裂苗头的打压从来是不手软的,所以“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注定要承受比其他民权组织更多的政治压力。
中产阶级出生的学生,接受过更好的教育,思想眼界要比普通的蓝领工人的孩子更加宽阔,他们的看法也更加深刻,从骨子里他们就不打算做一个被白人“施舍”的顺民,而是想要开创出全新的政治形态。所谓“逐鹿中原”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但是肯尼迪的白人政府肯定不允许他们实现这样的政治目的。该组织对肯尼迪渐渐失望,与政府的关系越来越激化。
于是,他们开办属于自己的中学,建立自己独立的社区,教育启发黑人的政治觉悟,加大对黑人的各种培训,为其后的发展进行一系列的人才储备。如此一来,很多同情黑人的白人被排斥在外,使得“统一战线”的路越走越窄,激进的政策让内部越发分裂。
此时,“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中的两个黑人学生休伊·牛顿和 波比·希尔在加利福尼亚的奥克兰组建了之后鼎鼎大名的“黑豹党”,将民权运动推到了更加极端的地步。
虽然“黑豹党”的党魁大多数是中产阶级出生的黑人青年,但是它的成员大多是大城市里的下层黑人。“黑豹党”成立伊始便强调“武装自卫”。这和毛泽东思想中的“武装斗争”一脉相承。他们组织黑人成员在大学里到处给人散发毛泽东语录的小册子,在自己的社区开办“粥场”,赈济生活困难的同胞,甚至携带枪支强闯议会。
然而,“黑豹党”的目标并不限于“武装自卫”,一九六六年,“黑豹党”的十条党纲中,不仅包括黑人自由与自决,黑人就业权、居住权等,还提出一个更让美国政府坐卧不安的目标,“黑豹党”的宣传部长艾尔德里奇·克里夫认为:“黑人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资本主义制度造成的,同时也是种族压迫造成的,黑人不能忽略放弃任何一方的斗争。”“黑豹党”的最终目标是“在白人的母国里爆发革命,并且赢得黑人民族的彻底解放”。他甚至警告且威胁美国政府,摆在他们的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黑人完全自由,要么美国完全毁灭”。
这些政治纲领,中间无任何妥协余地,非黑即白的做法加上美国主流社会根深蒂固的反共产主义的传统,让美国主流民意越来越疏远黑人的左派运动,同时,也使得下至普罗大众上至政府高层,对“黑豹党”有了充足的反击口实与证据,名正言顺地实施更加严厉的打压。
美国政府将大笔金钱投入到黑人社区,投入到诸如“黑豹党”等黑人成员众多的“根据地”,瓦解其支持者,并且加强黑人的就业,同时严厉镇压试图挑战现有秩序的黑人暴动,将“黑豹党”的政治领袖纷纷关入监狱。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轰轰烈烈的“黑豹党”已被镇压得气息奄奄、名存实亡了。
摇滚乐、嬉皮士、新左派、反越战、黑豹党,在政治上越来越孤立,彼时美国经济正强劲增长着,吸引着众多从前热衷街头运动的支持者,从疯狂的政治运动的潮流中抽身出来,渐渐过起“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普通生活。而留下的,除了怀抱坚定信念的信仰者,更多的是无所适从的迷离者。
当这一切风潮成为过眼云烟后,就像《阿甘正传》中的“珍妮”一样,经过激烈的躁动,拖着疲惫的倦体回到了曾经的故乡小镇,才发现当年把政治看的太过简单了,虽然她还年轻,岁月能够抚平某些过往,不过,那道深深的伤痕早已刻在心间,从此再也无法愈合。
《阿甘正传》珍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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