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九年,会稽山阴的兰亭,席间鸿儒谈笑风生,曲水流觞,歌以咏怀。《兰亭集序》是高中时候学过的古文,那时候不明其深义,只觉得词章婉转,读起来朗朗上口,流觞曲水以赋诗,是我和立霜艳羡的诗意情怀。
丁亥年九月,彼时我十六,立霜十七,沉迷于或清奇或瑰丽的词章,那行文中诗情画意,常常让人神往,忍不住想去效仿。没有流水曲觞,也无红泥小炉,我和立霜就这样拎着一瓶红星二锅头、揣两素瓷酒杯,趁着秋日的诗意,打算去后山莫邪亭怀古联诗。莫邪亭不算偏僻,时而游人过来休憩,手忙脚乱藏酒数次后,两人拣了一片僻静的梧桐林席地而坐,你一杯我一杯地斟酌起来。
其实到了如今,我依然不会喝酒。那时,只觉得入口辛辣,嗓子眼被硫酸灼伤了一样,并无回甘的体验。三两杯下去,倒是有些飘飘然的微醺。时值深秋,山风冷峭,已经不记得当时联了什么词句,只记得冷风朔朔,梧桐叶簌簌而下的声音。
前些日子,靠在沙发上随意翻书,再读《兰亭集序》,“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竟让人百感交集。在已经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自己会是一个流浪诗人。距离莫邪联诗,已然十年有余,而今立霜远在温州,有夫有女,我在蓉城,依旧漂泊,却不是诗人。
十一年前的那个晚自习,我们你听我读了数遍《桃花雪》,江南的风景早已按自己的想象烙印在记忆里。数年之后,长安一别,辗转各安天涯,而立霜,确实去了江南。
立霜并不是二十四节气之一,立霜的生日也不在冬日,而是盛夏的六月里。立霜表面上性格温暾,永远是一副不紧不慢的从容之态,内心却是极不安分的。她曾在高考前夕固执地舍下一切要去远方,在终南山的阴面涉险攀援绝壁,谈过轰轰烈烈地开始却又戛然而止的恋爱。从前,我总担心着她,知也飘零,毕竟飘零,却没有想到她倒是在合适的年纪,遇上对的人,在研习着书法围棋,逗弄着自家的娇憨小儿,闲适人生。
后来,我也去过苏杭,在寒山寺听过钟声,在雷峰塔看过落日,也在乌镇吱呀吱呀的乌篷船上穿梭过光影斑驳的石拱桥,只是心境,再也回不到从前无数个莫邪亭的联诗了。
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而今方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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