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莫少行显得非常纠结,但这番纠结并不是他纠结要不要重返学校,而是在纠结怎么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回绝任老师。
这家伙实质上是不打算、也不太可能重返学校的。
其实,这会的馨儿恰要比莫少行还紧张,但她紧张的正是莫少行会不会重返学校,而不是莫少行的应对方式、会不会触及到任老师的面子。
据馨儿对莫少行的了解,她很清楚莫少行十有八九是不同意的,但是她还是侥存了一星点火花——莫少行能重返学校,尽管这纯属于自欺欺人。
那任老师可算得是阅历无数、深谙世故的人了,这会他见莫少行迟迟拿不出决断,便打了个圆场道:“男儿有志在四方呢,有能耐哪里不能大展宏图?”
说着,任老师便瞅了眼馨儿,其眼神之深邃、也许是希望馨儿能给眼前这位爷做一做思想工作吧;所以,他又转头对莫少行道:“不急,小莫老师回去考虑考虑,毕竟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莫少行深深地‘嘶’了一声,尔后便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喃道:“是啊,这个问题还得谨慎的看待。”
三洗茶过后,他莫大爷便携着夫人辞别了任老师。
俩人于街上闲散期间,馨儿的情绪一度陷入沉郁,她突然觉得自己太为难、太委屈了。
为难的是,她曾不止一次地对父母保证过莫少行的就业问题;委屈的是,莫少行为什么就不能为了自己留在学校呢?
我们说,作为一个男人,其实真正让自己女人感到为难的,不是缺了银子、也不是丢了面子,而是在你身上,她怎么也看不见一片敞放的蓝天。
所以呀,尤其是我们这些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同志们,银子挣不多、面子赚不够,这都特么是比一加一等于二都二的正常情况。
关键是什么呢,关键是你得让人老婆孩子跟着你有个奔头,哪怕这个奔头是完全理想化了的、是纯粹诗性化了的,但这至少至少它能保证咱这个家庭不会沦于堕落。
当然啦,他莫老弟这会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半大小子,咱诸君也就开路放他一马吧!
“莫莫,我身子有点不舒服,你先回家考虑考虑任老师的话,好好的过个年。”说罢,馨儿抹身便走,但她突然又折了回来,将手里的那卷画递给了莫少行。
莫少行蔫头耷脑地接过了画,他看得出馨儿此时的郁色。
经此一番,这家伙突然闪了个念头,那便是馨儿妈之前说过的‘等将来跑跑关系重返学校,你俩把婚一结’这般云云。
小子瞬间便悟出了点什么;但不巧,这突如其来的顿悟又很快一闪而过地去了。
“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觉得你还是要严肃严肃再严肃地对待这个事儿,因为这对我来说非比寻常。”说罢,馨儿便打了辆出租车走了。
这一天过得实在是太漫长了,从欧阳夫妇的那番悉心规劝、到任老师的那番热诚邀请,最后再到馨儿的这番含糊之言;顷然间,莫少行感到一种巨大的压迫感从脑壳狠狠地扣住了身子,扣得他满腔积郁、扣得他伤断凄茫。
然,这一切却也无从释怀···
这小可怜虫拖着疲懒的身子在街头浑噩地荡着,这会的天空也随着他的心情霾沉了下来,那灰蒙蒙的悬雾不时地砸下几滴孤独的冰粒儿。
嚯···莫少行抬头仰了仰那一天只闻其鸣、不见其影的飞机轰隆声,不禁地长嘘了一口浑气。
不知不觉间,这家伙竟迷迷瞪瞪地晃到了阿勇的店门口,他斜头张望了张望,将要快步躲开,但却被那收拾东西的阿勇先发现了。
阿勇撂下手里的活,便也三脚两步撵了上来,开心道:“老同学,拜个早年哩;来吧,咱俩聊上半个钟,收拾收拾该回家喽。”
见阿勇这般热情,莫少行便不好推辞了,他强打着笑意同阿勇并行着进了店里。
“这天你说,说暖和就暖和起来了。”阿勇闲扯了几句,便抹身到里屋泡了壶热茶出来,又笑不呲道:“这茶也只有你来我才舍得泡哩,正宗的正山小种。”
我们说,阿勇这番话的确没掺半点水分。也许对他来讲,他的心里除了莫少行,再也装不下第二个男人,包括他爹和他儿。
莫少行端起茶杯沾了沾道:“确实味道很醇厚。”待稍稍沉思了片刻,他便又苦笑着朝阿勇腆了腆脑袋,面带愧色道:“哎,对了阿勇,上次那事整的···”
“咳咳,那算是什么事儿,你以为咱那些同学还是校园那会纯情么,可不是嘞。”
阿勇不屑地端茶品了口,正色道:“本来我也不想参于咱那些老同学聚会,但我可不是嫌自己混得不如他们好,我是看不惯那几个势利眼儿,特么大熊伸伸腿儿,那帮子舔货就把不住舌头根了。”
莫少行很不以为然地应了句道:“一样、一样。”
“不就是搞了个工厂嘛,装特么球子哩,等将来我郝成勇挂上四个圈,我特么套死他。”阿勇拧了拧脖梗儿。“说真的,莫莫,我那天叫你去、就是想让你震震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一个俗逼!”
阿勇说罢,便打着颤朝房顶竖了阵中指。事实上,他阿勇这番愤懑之气确实在两年后得到了毒一般的挥发。
见阿勇这般认可自己,莫少行当即断定——这就是我的知音呐、这才是我的兄弟呀!
于是,莫少行便以自己和馨儿的恋爱说起,一直说到今天他所见所闻的一切,尤其是他和馨儿间的职业矛盾。
那阿勇骨子里其实是个粗人,且说话又有些不过头脑,但他绝非一般意义上的愣头,只是性格比较率真而已。
阿勇听罢莫少行的苦诉,倒也跟着惆怅了会。
“咳,莫莫,媳妇哪里还找不到哩,我就是吃了结婚早的亏了,不然我、我···。”
“怎么,你也有梦想?”莫少行惊讶道。
经此一问,那阿勇也似乎悲戚了起来,他尽可能地压抑着嗓门,不忿道:“怎么没有呢,要不是我当初意气用事,我也跟你北伐去了。”
“这不,家里还放着套破架子鼓呢,郁闷时我就敲一阵子解闷哩。”没错,他阿勇家确实有套破架子鼓,不过至于破到什么程度、他打得怎么样,这个谁也没见过。
莫少行昏昏沉沉地听了段他阿勇的‘关于梦想’,其后便翻回正题道:“我那个女朋友对我特别好,我们都用情很深哩。”
“那你就留下,稳稳妥妥地上个班、结婚生子。”阿勇朝后犟了犟脖子,一副不屑模样。
“阿勇,再泡壶茶吧,这味儿真不错。”也许阿勇的话过于犀利了些吧,莫少行一时竟无言以对,便也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了。
那率性简单的阿勇也没再说什么,便提着茶壶进了里屋。
就在这空档儿,莫少行突然接到了一条短信,是馨儿发的:‘莫莫,调整好心情过个年,之后找个时间,我们坐下来认真谈谈吧,新年快乐!’
这家伙将这寥寥几行的短信是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诸君您且说了,有些小料儿,你乍看是则广告,再看是波信号,但你细酌细酌再细酌,它原来竟是通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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