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论篮球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夏洛特全明星赛结束不久，詹姆斯韦德终于连线，仿佛把时间拉到了2010年，那时候，热火刚组建三巨头，詹姆斯和韦德均是出色的一传手和快攻手，两人连线已成为每场比赛的必点套餐。四年四次闯入总决赛，两获总冠军，一段梦幻之旅，随着总决赛被马刺4:1复仇，几年争冠对球队资源消耗，老龄化严重，韦德、波什身体状态下滑，2014年夏，詹姆斯选择回家，后来在个人纪录片《不只是运动员》中坦言回克利夫兰很简单，因为在那里还有未竟之业，自己也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在阿克伦大学举办的欢迎会上，歌手斯盖拉·格蕾（Skylar Grey）在前任副市长戴夫·莱波西的钢琴伴奏下，献唱了一首“coming  home”（这首歌我做了三年手机铃声），詹姆斯也说出了承诺，并兑现了诺言，为家乡带来一座总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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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德在热火继续留守了两个赛季，老板莱利对队史最佳球员续约上表现令人寒心，韦德心灰意冷，远走芝加哥，一个赛季之后，与球队协议买断，詹姆斯需要好友韦德协助，韦德也想再次回到篮球舞台中心，可就在韦德底薪加盟骑士半年后，被交易回热火，仅仅换来一个2024年受保护的次轮选秀权，不是韦德孤傲或毒瘤，不是骑士无情或不仁，篮球场比人生更直白和残酷，几年前还高高在上，一旦你老了，伤了，状态差了，像不值钱的商品，交易，被裁，无人问津。奥尼尔在一档体育节目里说到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该退役了，就是曾经翻江倒海的大鲨鱼在被一些无名小辈叫嚣时，却有心无力。就像《芳华》在结尾处说到“我不禁想到，一代人的芳华已逝，面目全非，虽然他们谈笑如故，可还是不难看出岁月给每个人带来的改变。原谅我不愿让你们看到我们老去的样子，就让荧幕，留住我们芬芳的年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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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的万圣节，“玫瑰”德里克罗斯单场拿下50分，帮助球队赢下比赛，一场普通的常规赛，赛后罗斯哭得伤心得像个孩子，他是状元，最佳新秀，第二年入选全明星，第三年拿了最年轻的常规赛MVP，却从第四年开始，先后经历左膝十字韧带撕裂，右膝两次半月板撕裂，左膝半月板撕裂，四次膝盖伤病，每次都是摧毁性的，他曾有过怀疑，想过放弃，考虑过退役，这朵玫瑰等待再次绽放等待了太久，那眼泪是一种宣泄，一种释放，鬼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就像威尔史密斯在《当幸福来敲门》拿到实习机会在路上握紧拳头眼含热泪，那是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才独有的情绪。上赛季我写过一点感触，罗斯在公牛时，是领袖，可伤病问题，久疏战阵，一个年轻人成长起来了，吉米巴特勒，后来吉米去了森林狼，罗斯颠沛流离之后，森林狼给了机会，曾给罗斯喂球，给罗斯跑战术，给罗斯拉开空间打关键球的人，现在掉个了，三年河东三年河西，一声哀叹，人生本是起起落落，有人落得时间久一点，因为上天清楚他的精神力量，罗斯为什么有那么多拥趸，因为他也不只是运动员。

NBA每年有60名年轻人在选秀大会上被球队选中，新秀合同结束后，一半左右的人会被联盟淘汰；每年季前赛，每个球队名单上都有20人左右，常规赛开始前，必须缩减到15人，一两周内就有上百个为生计的人失业。有残忍无情一面，也有励志温情一面，纽约刮起“林旋风”，换肾斗士阿朗佐莫宁，落选秀本华莱士，断腿重生利文斯顿，每个都是本励志书，篮球世界里可以看到师徒情，如桑德斯与加内特，如波波维奇与邓肯，可以看到兄弟情，如香蕉船四兄弟，如德罗赞与罗瑞，可以看到一个人一座城，如科比与洛杉矶，如诺维茨基与达拉斯，可以看到相逢一笑泯恩仇，如“黑曼巴”与“大鲨鱼”，如“真理”与“君子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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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看球是03年总决赛，那时候谁也不认识，看完后记得一个人叫邓肯，一个人叫基德，上高中关注多些，中午吃饭会去理工大食堂，那里有电视，可以看一眼比赛集锦，那时的火箭总打不过爵士；晚自习会把体坛周报和篮球先锋报上的新闻翻个遍；周末去网吧玩几把NBA Live；大学回到宿舍，一排过去宿舍里大多中央五，总能感受到立体环绕音，有的宿舍转播要快几秒，欢呼或叹息声也快人一步，后看到的人底气不足，分贝好像都弱下来了。

记得一年夏天，陕西七套在重播火箭队比赛，我正津津有味地看，堂兄推门进来，认出了穆托姆博，说这个人还在打球呢，我说穆大叔现在是姚明替补。他说他看球那会穆就在打，那是90年代，乔丹，奥拉朱旺，巴克利正牛逼，他再看了眼电视，说现在这些球员一个不认识了。我那会就只是觉得他不够热爱，而我不会，我一直保持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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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近些年，加内特重回标靶中心，一个当年在看台跳舞被带走的年轻人已成人父，在全场的“怂恿”再跳一支舞；邓肯还以为会永远作为新秀打下去时，忽然在休赛期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当脖子纹“忠”的艾佛森重返费城，亲吻球馆地板时，原来“艾”已成往事；科比最后的战役拿下60分时，多希望他可以改变退役想法，他还是说出了“Mamba  out”，我们在青春时代，为了这些偶像们，和别人争论不休，为了吹一个人，不惜用光所有褒义词，说他君临天下，说他得分如探囊取物，为了黑一个人，恨不得他天天上五大囧，场场底线后撤步，慢慢地，就像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连保鲜纸也会过期，似乎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界限，我们走着走着就从仰望繁星满天到低头查看茶米油盐，老一辈球星退场了，新生代的球星出来了，他们自有新的年轻一代去吹去黑，我们终于进入社会了，有了自己生活，要为了那些爱我们的人和我们爱的人而努力生活了。

英雄易老，芳华易逝。今年是韦德生涯的最后一支舞，诺维茨基和卡特也行将退役，那些年我们追过的球星逐一落幕，参加同学婚礼的时候，大家互诉着房子车子的负担，互诉着考证读研的压力，互诉着换尿布喂奶粉的辛苦，原来这才是生活的常态，就像《简爱》里简爱对罗切斯特先生说出的话，她说，人活着，就是为了含辛茹苦。有时大家也会穿着皮鞋在附近野球场投出空气球，互相取笑对方现在怎么那么水，那一瞬间我们变回了青春的模样，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我们有梦，谈论篮球，谈论友谊，谈论电影，谈论文学，如今婚礼现场酒杯碰在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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