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福元爷的儿子,比我最小的弟弟都小,我们都该叫他叔。但没人叫他都喊天恩。
他是捡来的,人家遗弃了因为兔唇。很严重,一直豁到嗓子里。他爹也算老来得子,当时老胖在抚养了一段时间。只记得他小时候没少喝三鹿奶粉,还好赶上了免费活动他做了两次手术全好了。
福元爷弟兄三个,只有老大结婚了,他和新元都没老婆。于是他们弟兄俩一起生活。当时捡天恩时他的侄子们都反对,五六十的人了还指望这捡的养老送终?太搞笑了 !自从把天恩抱家后福元爷更有奔头了,家里买了新拖拉机,翻新了房子。以前夏天他们家门口有一个摇椅,他总摇着扇子躺着闭目养神 ,有时躺着看看电视。我们姊妹几个走到门口总趁他没注意坐上摇几摇 ,他从屋里一出来都吓跑了。
他是很爱干净的一个人,家里打扫的总一尘不染。我妈说以前他在外边看见人家小孩拉了捂住鼻子往家跑,比女人还女人。现在有了小孩喂奶,换尿布忙的不亦乐乎。
到天恩会走时,他走哪都随身带着,别人都误认为他孙子。他赶会时也带着,小孩嘴馋他补鞋挣的钱给小孩买了吃的。还一边嗔怪听到爸爸爸的叫眼里全是笑意。
天恩三叔说人家遗弃时放纸箱了,当时有人说叫箱来。我奶说箱来(瞎来)后来因为老胖信主,就叫天恩了。天恩三叔长年累月的赤着脚,几乎没穿过鞋。他很邋遢,他哥嫌他脏就不让他进屋。他除了冬季几乎都在门口 ,大门上搭几层瓦,他就躺下边。只有冬天才回他自己的屋东屋偏房里睡,他在哪都能睡 呼呼噜噜在我家院里都能听到。现在仍记得小时候晚上看罢电影回家后听到呼噜声的情景。
他喜欢串门,也不分时候。有时端着碗往门口一蹲,给他凳子也不坐。有时没眼色的挡住门或人家在忙就是往里面挤,这样每每总遭到奶奶的斥责。他还是笑着一幅没皮没脸样。奶奶私下和我们说他亲娘说他咋给了他一张人皮 ,现在看来就不穿鞋都有点返祖。
他不怕吃苦,人家央他他屁颠屁颠的都去了。还因为他有杀猪的本领,人缘还算不错。每到过年是他最忙的时候,要杀好多猪。也不要钱,最后收获点主人家的猪杂碎。杀猪是个力气活 ,猪被抓后得四五个人抬到案板上,小孩们都喜欢凑热闹还没眼色,大人这时烦的不得了。凑那么近无非想要个猪水泡,最后总能得到一个。现在还能想起新元鼓着腮帮子吹的情景 ,他还能吹动整个猪。他还有个外号叫大侃,说话没谱。但人心底不错,农忙时没少帮我们往房子上扛粮食。
天恩不久上学了,学习成绩还不错名列前茅。这时福元也六十多岁了,人家都不知道他图的啥?在本该安享晚年的年纪选择了这。他从没拉下过一个干会,寒去暑来 ,补鞋挣钱。现在的念头就是养大天恩娶媳妇,却从没想过自己能否等到那一天。他侄子、侄媳妇都认为他疯了,连常人也理解不了。
不久他病了,知道看不好连药也不吃了说是把钱留给他儿子。可能感觉自己不久将离开人世,我爷去看他时他嘱托到把天恩托付给爷怕天恩三叔管不了。爷没答应因为他还有两个亲侄子,自己年龄大了不该管也管不了。二是自己死后千万别把天恩送出老许。知道他离去是我姑告诉我的,当时我在高三第二学期,有病连药都舍不得吃。小家伙哭的伤心欲绝。
天恩三叔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自己搬到了堂屋住。他隔不久去他外甥女家要点钱,他哥存的好几万在那。去的次数多人家烦了也不想管了,把钱给他了。他拿去让我爷管,我爷不搭理他。让他侄媳妇管,终于被接纳了。但她们还给他出主意养他干啥送孤儿院得了,更有好事者给电视台打电话,结果都不了了之。
天恩上初中后花钱更厉害了,不久逃学不上了谁也劝不去。我爷劝他不想在这个学校了转个学校不能不上学,他又说想上武术学校,最后又变卦不上了。天天和他三叔吃吃玩玩,去赶会,他爹留的钱真经不起他俩这么花。俩人在家还吵架,甚至动了手,很快新元便不再是他的对手。最后实在没辙了新元便跑到我爷那里让管管,爷说了几次也没啥效果。后来再来索性不管了,他甚至要跪下了。又去找他侄子,没人管,甚至找到了我爸。最后天恩又要出去没身份证不行,我爷甚至跑到了区里一次又一次,最后办好了。
有一年农忙时新元爷喝毒药了,好在送去医院及时捡回了一条命。他侄子们边埋怨边诅咒,以后的生活还是不尽如人意,他哥死后日子过的一团糟。好多人甚至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好像死有余辜。
又过了很久他还是死了,吊死在我家老院的大门上。应该是晚上死的,第二天我爷去喂羊时看到的。有人推测可能天恩又把他气的不轻走上了绝路,我甚至隐隐感觉到他对我爷的不满,感到晦气。
最后天恩去漯河打工了,几乎没回来过。只在逢年过节时回来要么拿衣服,有时还买点米,油看看他大娘。还是个懂事的孩子。以后又听说他打工的老板很器重他准备认他做干儿,他甚至有了女朋友。他的命很苦,人世间没一个亲人。
有了身份证,姓许,却再也不回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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