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蛙

雨，歇一阵落一阵地，密一阵疏一阵地下着，从昨日的暮色渐深起，一直到今天的此时还在淅淅沥沥地不紧不慢地滴滴落落。

站在大门前的檐下朝四野望一望，淡淡的一层似烟似雾的灰白还似昨日暮中雨来时一样，即便是屋前不远的山峦上的树，也隐去了它的下半个身子，只露出它的头来，看上去有一种缥缈之感。

乡间最是容易起雾的。那飘浮而笼罩的一层，竟让我怀疑小小的县城的空气并不比有些城市的好。记得有一年的大年初一，一大早起就是浓雾弥漫，能见度不到一米，别说行车，连骑摩托都没有办法。这究竟是仙气的雾还是讨厌的霾呢？只好猜度是炮竹燃放过多的结果。

收回目光，脚下的石板的地面上，有小小的黑影在跳跃。是一只幼蛙。这只幼蛙竟从敞开的大门蹦跳着进来。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要跑进屋里来？外面的草丛田野不才是它们的家园么？大概也是觉得外面太潮湿，如同不喜嘈杂的大街而要走进清凉的大堂吧。

我就跟着它，蹲下身子来看着它。它实在的小，不足以一个小指的指甲的大。然而，它的身材完整，小小的黑中带绿的躯背由前后左右四条小腿支撑，头部两侧各有一只鼓起的眼睛。后腿略粗，前腿细得犹如一根黑线，在黑线的一端清晰可辨的是它的张开的小脚趾，从这小小的脚趾上让人觉得似是一幅画的细致入微的点笔。

只因它的这两条又细又嫩的前肢的太幼弱，使得它在纵身一跳时，总要打一个趔趄，本来抬昂起的头和前身跟着往前一倒伏，接着歪斜地又站稳抬起头。逗得我不禁要笑起来。

我总不会将它踩死，伤害它，那是不可能的事。我想也只是下雨天，它们更喜出来活动的缘故，才懵懵懂懂地闯了进来。一待天晴，是如何也看不到它们会跑到屋里来的。可我还是不想它更进一步，以致跳蹦到卧室或床上。假如那样，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一翻身将它压死，岂不是罪过。

我更有意想看它蹦跳的憨态模样，其情状与才会爬的婴儿无异。于是，我踮脚发出声响，想吓它一吓。它在我抬脚之时就跳跃开了。那两条略粗的后腿先是曲蹬着，一发力，纵身向前，自然又是一个趔趄，羞怯似的忙抬起它的头来，一定是发觉到了不安全，不停歇地又连续向前跳去。一个趔趄一个趔趄地向亮光的门口外跳去。

我也就放任了它，转回身到屋里在窗前坐下，倒一杯茶来喝。抬头见窗玻璃的一边却也有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幼蛙，趴附在那里。探身一望，窗前绿草如茵，有很多的小小的身影在跳跃着，在窗下的墙沿蹦蹦跳跳，景象热闹，犹如集市。

我打着伞上街去，屋前的那段土路，脚踏上去，轻轻的浅浅的向下一陷，雨水的润滑土面松软。随着我迈出的脚步，路上的幼蛙一只只相继向两边的草丛中跳去。绕过一只爬行的蚂蚁，走上了水泥路面。

经水洗过的路面有一种清凉，就在下坡的路段的中间，只见一只体丰的成蛙尸横在那里，青紫的内脏肠子露在腹肚与腿之间，新鲜而惨烈，猜想是在刚不久被碾压。

唉，可恶的滚滚的车轮啊！

默默地在路上走着，我想到那只碾死的成蛙或许就是那些幼蛙的妈妈。自然地就让我想到蛙的命运上来。想着想着，让我想起这样一段话，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回循环地走，那是自古也就这样的了。风霜雨雪，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寻求着自然的结果。”

我想，人也有无奈无力的时候，但总要比蛙等幸运而强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