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堂妹生病了,一大早起来头晕呕吐。我用手背贴贴她的额头,再贴贴我的,没发烧。我问她你吃药了吗?她轻声说吃了都吐出来了。
我伸手去擦了擦她眼下的泪痕,安稳她说:“不哭不哭,姐姐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经常生病,没有大问题的。”
是的,我十二三岁的时候,也经常生病,各种小痛小病接连不断。家里有一个抽屉是专门用来放置各种药品的,每次去念书,我妈都要用一个大盒子给我装各种备用药。我的同学们感冒发烧都不怎么买药,以为她们知道我有。
我拿了一瓶风油精帮妹妹涂抹到前额和太阳穴,我问她觉得舒服一点吗?她点点头,说有点凉快。
妹妹说,村子里的药店对她不管用。我骑着电瓶车载她到六公里外的集市打点滴,我把车子停在卫生院门口,问她,是这里吗?她摇摇头:“不是这里,是一家药店。”
02
老一辈的人没有念过什么书,他们只知道种田,种地,打工。砍甘蔗、锯木头、帮人家盖房子、种果树,什么粗活重活都干。身体硬朗些的,干多少活儿都不累,身体差些的,一点重活都要全身酸痛几天。
村子里的人们从来不体检,也没有那个闲钱体检,生病了也不去医院,就是在小药店买点药打个点滴就完事了。
妹妹说:到了。我看了看这个地方,我来过这里很多次,但我从来不知道这是一家“药店”。这是一个老医生的家,退休之后,他就在家里给病人看病打针。因为收费不贵,周围几个村庄谁家不舒服了都来找他看。
医生显然记得妹妹,他第一句话就是:“去过医院检查了吗?妹妹摇了摇头。他摘下了眼镜,长叹一声。
我问医生:是普通的头痛吗?
医生说:她头晕反反复复太久了,最好去医院检查。她爸妈不在吗?
我说都去工作了,就她一个人在家。
医生叹息:农民太难了,留守儿童也太难了。
叔叔婶婶在不同的地方打工,婶婶一年回来一次,叔叔离得近一些,假期都可以回家。上次清明节,他五点半下班之后骑着摩托车在二级公路行驶几个小时,晚上九点才到。在家里呆了一天,又在天亮之前出发,赶在上班之前到达工地。近些年,我发现他老了许多,头发差不多全白了。
03
村子里还有很多的留守儿童,他们或是有爷爷奶奶照顾,或是托付在伯母伯母家。还有一些单亲家庭的孩子,妈妈走了,爸爸成日抽烟赌博对小孩不闻不问。
有一对姐弟,妈妈离开之后就和奶奶同住,他们的爸爸三天赌博,两天睡懒觉,还有一天对他们臭骂。后来奶奶去世了,爸爸去工地上班,姐弟两害怕,不敢住在奶奶家里,就去伯父伯母家蹭饭。
后来小男孩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回家,他爸爸不找,其他亲人也不急。村子里有人猜测“怎么会不见了?是被人贩子捉走了吗?”不知道,没人知道,大家也并不关心,
“他爸都不急,我们这些外人急什么?”
他爸说:“不管他,他会自己回来。”后来听说,他是去同学家住了半个多月。
04
我念小学的时候,我身边的一个小伙伴们从来不喝煮开的水。来我家玩的时候,他说口渴,我说等我一下,我倒杯水给你喝。
他摆摆手“不用不用,水龙头在哪?”他朝着水龙头方向走去,拧开,双手捧着水流,咕噜咕噜几口下肚。
喝完了他把手上的水一甩,嘿嘿冲我笑:“我爷爷奶奶就是这么教我喝水的。”
有时候我觉得遗憾,因为我的童年缺少父亲的陪伴。有时间我觉得幸运,因为有母亲无微不至的关心。我和我妈说:“父母都在家里的孩子会更自信也会更开心的。”我妈说:“农村家庭哪有那么容易,父母都在家,钱从哪里来呢。”我说好吧。
05
打完点滴妹妹说好很多了。回去的路上看到了村子里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儿,村子里的人都叫他“三爷”。三爷头脑清醒的时候还能劈柴挑水做饭,不清醒的时候就骂天骂地见谁骂谁。他穿着脏兮兮的白色衬衫站在二级公路旁边,痴痴地对我们笑。我转过头不看他,他大笑着喊了一声:
“发财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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