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春早,年前就立春了。
李树黑褐色树枝上冒出星星点点白色花蕾,树梢按耐不住的已经打开花门迎接春光了。田里灰绿色的油菜叶子噌噌往上生长,再有几个太阳天,春风吹开花蕾,就是一片金黄。小草也不甘落后,悄悄探出脑袋,远远看见一片嫩绿,走近却又不见了。
大年初二阿凤一家五口人,穿戴一新,提着礼物走在回外婆家拜年的路上。他们是首次一家人齐齐整整一起回外婆家,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外婆呢。
以往都是阿凤一个人带着一两个孩子,春节在母亲家住几天。每次回去都是从家里带点别人家来的拜年的糕点糖果,没有正经专门备过礼物。
阿凤也给母亲准备了一双皮棉鞋,铁盒子装的饼干,麦乳精,一只小小的电饭锅。还从小店里拿了酱油醋,糖果,福寿还扛了一捆甘蔗。只有小宝空着手边走边捡路上的小石子,投掷到草丛中。
太阳升起,春风拂面,很久没有这样悠闲的走在这条回家的路。
一家人走到外婆家,已是午饭时间。外婆家大门打开,院子里静悄悄的。
小宝扯开嗓子大声喊:“外-婆,外-婆。”外婆急忙从灶间走出来,看见一大家子笑了。
“难怪早上喜鹊在树上老是叫不停,还好我多准备了几个人的饭。小宝来外婆给你拿好吃的。”小宝蹦到外婆身边。
远慧放下手里的包,说:“外婆我来做饭,你歇歇。”
外婆执意不肯,你们是客,这顿饭理应由我做的。远慧帮外婆烧火。
“外婆,你以后做饭不用烧这个大灶了,我妈给你买了一个电饭锅。”
电饭锅,阿凤母亲在小儿子家见过,他们金贵着呢,不让别人碰,听说要好多钱呢。看阿凤的脸色和她送来的大包小裹,就知道她日子过得顺心了。
老母亲心里踏实了,只要她们过得好,也就无牵挂了,就算去地下见她爹也没什么了,背过身用围裙拭泪。
“我妈说你一个人的饭用大灶不好煮,给你买个用。我们家里也有一个,下午我教你用。”
阿凤归置好拜年的东西,来到厨房。“我们一大家子来,要一大甑子饭才够吃。”
“有两个钱,你省着点,你们花钱的地方多,别给我买这样多东西。下回空手来好了,只要你们过得好,我什么都没有也高兴的。”
远慧劝外婆,我们家现在就远红和小宝吃闲饭,其他人人都挣钱,虽然不多,也该给外婆添点东西。这些东西都是爷爷奶奶叫带来的。
村里也有一些人进城打工了,阿凤的二哥就是一个。听见母亲这边热闹的声音,过来看看。她二哥从小嘴馋,进城后就到餐馆打工,开始做小工,跑堂传菜。看大厨做菜,学得一些拿手菜,大厨想偷懒的时候就让他上灶炒菜。一年以后从小工升为二厨,大厨去年底辞工了,他有望升为大厨。看妹妹一家子,想露两手给大家看,扭转他好吃懒做的形象。
大家见过之后,二哥说:“我来炒菜吧,这么多年姑爷第一次过年上门,肯定要好好招待一下嘛。妈,让我来。”
福寿被说得不好意思了,“我来给二舅打下手吧。”两个男人占领了厨房,女人们撤出了。
院子阳光明媚比家里暖和,阿凤远慧和外婆坐在台阶上聊天。小宝和邻居家的孩子提着根棍子撵得一群鸭子嘎嘎叫,鸭子一摇一摆朝池塘走去,临近池塘鸭子们煽动翅膀飞下去,惹得几个孩子哈哈大笑。
远红一个人在院子外面捉蚂蚁玩。
灶房里两个男人一边聊天一边做菜。二舅讲在外边打工遇到的趣事,勾起福寿那颗不在安分的心。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福寿也想去看看。二舅听说他想出去打工,惊得忘记动锅铲。“你吃国家粮的人,一辈子的铁饭碗不端,去捧个泥饭碗啊?不是傻了吧!”
这个妹夫可是他吹牛的资本,家里有个吃公粮的人是种荣誉啊。不过二舅不知道这种情况已悄悄发生了改变,有很多公职人员下海经商。有赚的钵满盆溢的,也有血本无归的,经商已成一种潮流。
福寿在报纸上经常看见各级领导人出席各种剪彩仪式,沿海地区处于新的经济发展浪潮之中。各种经济体得到长足发展,全民兴起做生意。因此也引发了“造原子弹的比不上买茶叶蛋的热议。”
“二舅,你就带我和你一起出去闯闯嘛,可以停薪留职,大不了回来继续教书好了。不出去闯闯心不甘。这辈子都没坐过火车,想坐火车从走过我参与修的那段铁路,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阿凤一家在外婆家住了三天,初五一早回拐西。
从丈母娘家拜年回来,福寿就跟阿凤叨叨,想辞职出去打工。阿凤不同意,想出去至少要等自己在城里稳定下来,把两个孩子一起接走。现在就出去,两个大人忙于打工,孩子谁照看?放家里还是带走?这些福寿都没有想过,只想到自己要出去见世面。听二舅说过之后总是安奈不住那颗想出逃的心。
初七,阿凤和远慧离该上班了。福寿说送她到城里,顺便补给小卖部一些货。返城的公共汽车上,青年男女们,带着用装化肥的白色或黄色编织袋打包的简单行李,他们情绪高昂,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福寿心想,如果自己没有那份一个月几十块钱鸡肋的工作,是不是也可以像他们一样毫无顾忌的离开那片黄土地呢?二舅那样的大老粗挣的都比自己多啊,更别说自己老婆了。现在阿凤都不像以前那样拿自己的话当圣旨了,随时都会被反驳。自己在家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福寿和阿凤到来城里,想先到批发市场选货再去店里,好让福寿早点回家。福寿说想趁没开学在城里陪她几天。
阿凤拗不过他,只好把他送到自己租住的小屋,然后带他出来转转,让他认识路。福寿在城里进修时,没事也经常到处走走,几条大街是熟悉的。只是没走过这些小巷子,走一次就记住,毕竟是巴掌大的小城。
初八,早上八点左右,街上的店铺差不多都开门了,有些店铺还放鞭炮。一时街上鞭炮声此消彼长,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红色纸屑铺满街道。初八的鞭炮只略逊于除夕夜的,做生意就图过吉利,轰轰烈烈开启一年生意,期盼生意红红火火。
新年之后是服装店的淡季,老板在店里的时间不多。阿凤在店里也没有什么事做,好在有福寿陪着也不无聊。他好饭给阿凤送来,她也乐得清闲饭拉伸手。虽然口味差点,正好少吃点减肥。
进城打工虽然累,但是比起在家劳动,这点工作量真不算事,这也是老板看重的一点。理再多的货,她从不喊累,不像城里人那样多做一会就累得不行,多干一点就得请吃饭补偿。
没有生意,阿凤把所有的货重新整理,按类摆放,将店里店外打扫的一尘不染。
初十,老板老看到耳目一新的店,无论如何要请阿凤吃饭。她说老公会给她送饭来。“那就晚上请你两口子一起吃饭,我也要感谢他。”
“今天可以改衣服不?我一个朋友说这里的师傅衣服改得好。”一个穿着黑色呢料大衣的姑娘,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是在我们这里买的吗?“
”不是的。“
”这里只改我们店卖出去的衣服。“
”反正没生意,你就给她改改,收点针线钱。“老板说。
姑娘要改短两条裤子,一条收两块钱。量好尺寸,半小时不到收入四块。阿凤心里开始盘算开了。
两块钱改一条裤子,两块钱坐一次机动三轮车,两块钱在城里能够买一斤肉。
下午五点多,天色暗了下来,街上人迹稀少。老板叫早点关门,三个人到新城区一家羊肉火锅店吃饭。
他们从老城区走路过去,看到眼前的高楼,福寿很吃惊。这里原来一片良田,对,就是火车站出来的那条大道,两旁的田一部分变成了房子。福寿仔细看那些房子立着牌子,都是些银行等国家机关。有的屋顶还有单位名称的灯箱。看起来比老城区的房子气派。
羊肉馆在这些气派的公房背面的民房里。走进挂红灯笼的门楼,一阵喧哗声传来,几个包间都坐有客人。老板报了姓名,餐馆小妹拿走点菜单引导进一包间。
包间里有一张桌子和一台电视机。
坐定点菜,一会点菜小妹就把菜饭送到。老板拿出一瓶酒,都斟满杯。感谢阿凤的帮忙,感谢福寿对阿凤的支持,阿凤夫妻一起回敬老板给阿凤工作机会。
老板给他们说了自己今年的打算,准备今年再开一家新店,老店就又阿凤来管理。突然来的机会,把阿凤的计划打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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