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

                        一缕阳光

                          曲赣江

                                1

      虽说是冬日，但此时阳光照耀。阳光被繁茂、细密的香樟叶，和阔大的广玉兰叶，婆娑成愈加细密的斑驳光影，以至于稍微低矮上一些的丹桂，略显稀疏的枝叶，有了不被灼热的喘息机会。低矮处的松柏丛和冬青簇拥着，被修剪的整齐划一，又因了阳光的照耀与暗影，绿色的深深浅浅就有了丰富的层次感，如同一条织花腰带，静静缠绕着高楼林立的城市。

        相对而过的两条单行道间，有着不一样的风景，堆垒的泥土构置成起起伏伏的延伸。貌似突兀的三两块巨石，因了高大树木的衬托，竟有着一两分玲珑的意味，更因了球状灌木冬青欲语还休的遮掩，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婉约。层层环绕的绿化，繁茂高大的常青木，又将缓缓驶过的车辆噪音，最大限度的消弥于无形，环境因此而显现的静谧安宁，即是行人也颇受影响，心情变得恬淡从容。

        相对而言，人行道上的树木单一了许多。

        一排法梧似是移栽没有几年，尚且没有长成魁伟之姿，冬季叶落，白净笔直的枝干，似一排英俊的哨兵昂首而立，在阳光下站立成青春的风景线。邻近一侧单位的院墙，透过铁栅栏，密密匝匝生长着常青藤。也是物随人心，单位是个报业集团，有着太多内敛的气息，于是那些常青藤便也从了这分气息，被修剪内敛的一枝半叶儿也不逾越院墙一步，兀自在院落里信马由缰地生长着。

        如果是夏日，我会躲入香樟的婆娑树影中，寻一丝相对的清凉。但这是冬日，我对阳光有着孩童对于心爱玩具的沉醉，有着不舍一分一毫的欢欣。我站在法梧下，已然臃肿的体形，貌似一段年轮丰富的树桩，衬显着法梧的挺拔。幸好，指缝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卷，袅袅而起的淡淡轻烟，散发着浓郁的沉思。面对一条路，忽然间有了面对一条时光河的感触。微风乍起，轻烟尽散，一如曾经的青春，逝去不再，余下的光阴里只是燃烧。

        薄薄的岑汗隐于额头，我在阳光下等你，等你，如同梦回青春的天涯海角，又响起无忧无虑恍似老子的尖细笑声，扶摇直上，遨游在湛蓝的广袤穹宇中……

        等你，十年前曾经相约再见。

        等你，把蹉跎的人到中年交付青春时光重温。

                              2

        潜山路从南到北，有着从沉静之乡坠入挤迫人流的喧哗，不远处交叉而贯穿东西的长江路，一直是这座城的主动脉，繁华依旧，喧嚣依旧。逃离一座城，走的义无反顾，或许与这分喧哗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更多时候，我流连辗转于寂静，似乎只有寂静，才能让我心的翅膀无限长大，四方遨翔，择木而栖。

        不同于潜山路南，潜山路北的植被单调了许多。绿化带上的灌木枝叶不再细密如夏夜的繁星，似一个晨起忙于厨房的成家妇人，蓬松着头发，有着几分凌乱。树木品种也单一了许多，不似路南一片苍翠，一眼望去，就能捕获冬季凋零的景象。

        坐在先生的书房里，看阳光透过玻璃映照在瓷白的杯中。先生把最好的温暖位置推让于我，于是，聆听先生教诲的间歇，我常常看见阳光温暖着白瓷杯中的绿茶，每一次续水，便泛起潋滟的光泽，复又归于绿的沉静，静伫成山高水长的坚守与跋涉。虽是冬日，阳光倾泻入室，和煦的光辉包容着时光，穿越古今，穿越中外。

        先生的书房不同于标榜家，书籍也不似太多用于装帧门厅的半瓶醋。人在其间，恍若书蠹，寻寻觅觅于陈旧泛黄的旧籍，以及闪现着智慧光芒的新书。品读中外，感悟的却是当下与人生，坦然一笑间，峥嵘尽去，留下的只有学问和从容淡泊。说及某一本书籍，先生俱是信手拈来，从一堆书抽出，匆略翻阅，天头地角皆是读书所记。

        岁月长河，人性多舛，与其疲于人心人性，不若练达于学问，醉心于文字，则世事超然。先生旷达，却又秉守初衷，引导末学后进，有着开阔的胸襟，面对滚滚红尘的万丈尘埃，哂然置之。先生涉猎广博，近几年对植物有着倾情的喜爱，行于路上，观于自然，一叶一花一草一木，皆尽现于文字，其属其科详尽之致，令人叹服。

        如果说风景，最大的风景莫过于心中有景，如此方见植物繁富，了然于心。从南到北，南有自然风景，北有心中丰茂。

                          3

        郎溪路的两侧林木很丰茂，绿化带栽植着冬青和杜鹃之类的灌木，却不讲究，像一个累了倦了的劳动者，灰蒙蒙的，大大咧咧的杵在那儿，看着有几分让人心痛的憔悴。一座城的拓展，总是难以全面的均衡，但每一处崛起的地方，都有着光荣与梦想，并不会因为绿化的原因而转变。只是，一座城的东南西北绿化反差之大，着实让我讶异。

        城市大多有个节奏，阳光一出洒水车就忙碌了。等待大哥的简约时光中，印象深刻的是洒水车经过。遇上并行车辆或行人时，洒水车会暂停洒水，不似小城的洒水车恶作剧似的我行我素;但若短暂的间歇里没有并行车辆时，强劲的水流激射在路中的护栏底座，泥水四溅，让人目瞪口呆。

        我喊老师叫大哥。大哥的人文情怀极为厚重，得知我抵达时，已经预订了酒店。吃饭穿衣，入乡随俗，于是推了同窗好友的午间安排，亦步亦趋的随着大哥进了酒店，聆听教诲去了。

        大哥精于书画文字，融汇贯通，有着独到的理解。临窗的包厢，阳光映照在餐桌上，瓷白的杯子瓷白的壶，伴着茶水袅袅升起的水气，关于文字关于画面感关于人生，如同置身水墨宏村，渐次展开……

        大哥告知，早先的郎溪路只是一条窄窄的巷道，后来拆了些楼房才拓宽成现在的规模。大哥的故乡在舒城，故土情深，对于故乡的人文典故耳熟能详，对舒城历史上文翁、周瑜、李公麟的轶事知之颇丰。每一座城都有自己的根，这根的脉络就在于这座城的历史人物和文化。

        午间阳光静谧而热情，如杯中酒，观似水，入腹却灼热燃烧。盛宴杯酒，又因了大哥邀约的友人频频举杯，乡情乡愁，便添了挥之不去的一声叹息。

        我又要背起行囊了，沉甸甸的行囊里装满了先生、大哥、友人的作品集。又要辞别一座城，辗转另一座城，风景在变，人文不变。

        短暂的相聚，转眼到了离别时刻。大哥送我登车，我在车上，大哥在阳光下，挥手间，离情别绪挥起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