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锯齿砂轮
10、老沙,沙和尚的沙
老孙是教育局二级机构员工,既然龙生龙,凤生凤,父母辈对于80后而言,特别是在这个拼爹致胜的年代,大部分只能局限于上辈的框架而很难跳脱。毕业多年后,我们听到了许多创业失败的故事,从大城市落寞归来的结局,甚至是在北京的老肖也下落不明,有时候我会泛起一丝的怀疑,也许当年留在北京,可能是失败的结局,但内心总是不甘的,无论对于我们这一辈成功抑或失败,那终归是一场极好的体验,在大城市的眼光与阅历远远胜过小城市的蝇营狗苟。
但老孙并不这么想,他很快乐的活着,作为教研室孙主任的独生子,早早就结婚生子,然后把儿子往父母怀里一撂,斜跨单肩包,不紧不慢的散步于街头,东游西荡的到处蹭。从小我就跟他在家属院一起长大,犹记得当年那个长满野草的长堤,我看到他高挑的个子,佝偻着背在草丛间闲庭漫步,肩膀不平衡的优哉游哉,斜跨的是一只灰布书包,嘴巴有点歪的嫌弃野草的刺痒,眼睛眯缝着阻挡阳光的刺目,这就是跟我们一起疯玩的儿时伙伴,一起将长堤枯草点燃的叛逆少年。
没想到这小子对摇滚有着浓厚的兴趣,05年家属楼还没有拆迁,见到我就嚷嚷要去看beyond演唱会,这默契也是没谁了,因为我当时也正好买到了省会预售票,而且老孙比我积极多了,他前一晚就守在那儿当了回死忠歌迷,等到BEYOND一出现,拼命追着保姆车一路嚎叫,以至于他那双拖鞋都跑成了“鳄鱼”牌。
我们偷摸到前排的空位,感觉像赚了一个亿,直到最后也没有人赶走我们。老孙激动异常,并一再往前冲,要登上舞台与黄贯中握手,被我三番四次阻拦,后来我怒瞪双目:“别发神经!”话音刚落,果然有个不知死活的狂热歌迷跳上舞台边缘,并使劲拉着黄贯中的手就是不松,这时来了个胖保安,一脚就把发烧友踹下舞台,老孙这时目瞪口呆,我说幸亏拉住了你,不然落下脑膜炎后遗症。
我们在演唱会结束时狂喊安可,并一起大唱“啦啦啦啦”等待着beyond乐队的返场,殊不知歌星们早就走得无影无踪,剩下一堆自作多情的歌迷们。老孙十分满意,感觉此生无悔。
随着家属楼被拆迁,童年的玩伴顿时作鸟兽散,大家走向了不同的路途。2011年秋季,随着暑假的落幕,周立志的培训学校也只有双休日的课程,我去银行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为了新房的装修跑前跑后,并打算购买一辆车代步,一不小心就碰上了老孙正在ATM那儿不急不慢的取钱。
老孙不改东游西荡的本性,并问我还有没有当老师,还弹不弹吉他,我说除了这个还能干吗,当然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老孙说:“我最近结识了不少搞音乐玩乐队的朋友!要不要互相认识一下!”我说是小年轻就算了,年龄差距太大,个性太强,和不来的,老孙说放心好了,都是些老油条,年纪相当,技术了得,我说那就好,改天晚上一起认识认识。
一个闷热的夏末夜晚,老孙打电话叫我去结交同道中人,并还要我骑着个破摩托车载着他去,我一边骑一边埋怨:“你小子不是买了车嘛,干嘛不开车!”老孙说开车太麻烦,不小心还得吃罚单,更害怕出事故,并不停的提醒我慢点开,我大喊:“都特么30迈的速度,你瞧那自行车都比我快!”老孙喃喃自语:“在这个浮躁的年代,就是要慢生活嘛”
走进沿江风光带的“清吧”,老孙就忙着跟那里弹吉他拍手鼓的驻唱歌手打招呼,角落里坐了一堆黑压压的男女,烟雾升腾缭绕,还有个玻璃水壶咕噜咕噜的冒水,我跟老孙说这特么不是在吸毒吧,老孙推了我一把:“你个没见识的,这是抽水烟呢!”
驻唱歌手们和老板大约比我们年长,休息时间正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麻辣鸡爪,老孙凑过去带着我一个个打招呼,他们不咸不淡的爱答不理,直到我抽出烟来分发,他们才显得稍微热情点。老孙倒也不见外,直接坐下去拿起他们的鸡爪就啃,我在一旁看着都尴尬。老孙拍着我的肩膀介绍说是音乐老师,想起到令人肃然起敬的效果,我一看自己大夏天的穿着个背心就出门了,被他一说有一股想钻到桌子底下的冲动,大概老孙也看出我今天穿着有点马虎,赶紧又说周老师最近健身,瞧他那大膀子,多性感,这样一说我这种冲动更严重了,简直无地自容。
万分窘迫中,与“音乐家”对话最好的工具就是音乐,赶紧走上台,拿着他们演唱的吉他拨弄起来,正好在研习押尾桑的曲目,就把“黄昏”“风之诗”以及刚练得乱糟糟的“you are the hero”给统统弹了一遍。反响果然不错,“音乐家”们活跃起来,跟着一起打节拍,还有跟着打手鼓的,热闹非凡,就是可惜最后一首曲子那么牛叉,被他们在台下歪唱成了儿歌,一听押尾桑的代表作还真跟那儿歌有几分相似。
正当我弹得热闹时,黑压压的人群里走出来一瘦高个儿,头发周围剃得跟精光就留上面一张饼,社会人模样,不过他并不是像我之前在酒吧驻唱时遇到的流氓客人,他一脸笑嘻嘻的,小眼睛泛着光,大赞我的技术,并力邀我加入他们的烟雾缭绕party,老孙一看那边厢又有得蹭吃的,赶紧跟我一起去落座。
这时驻唱歌手们鸡爪也吃饱了,又在台上又叫又唱又弹,顿时整个清吧又嘈杂起来,跟社会人聊了半天吉他,突然想起还没问他名字,这时背景音乐有点吵闹,这时大家的听力衰退得跟70岁老人家一样,耳背了起来。
“大哥您贵姓啊?”
“我姓沙!”
“你叫啥????”
“姓沙,沙宝亮的沙!”
我心想什么傻叉姓,还是没听清楚。
“傻逼两个?”
“我靠!沙和尚的沙!”沙大哥一声惊叹,这时才搞清楚。
原来沙老板在市区大学周边开了家酒吧,今天是带着老婆和一帮朋友来清吧享受周末时间的。沙老板与我年纪一样,对摇滚乐十分痴迷,大家相见恨晚,一聊聊到后半夜才散场,相约说下次来他那边,他弄了只大学生乐队在表演和跑场。我说那一定要去,心里只盼望能加入乐队当个主唱,满足我压抑已久的表演欲。
第二天炎炎烈日的下午,我抑制不住英雄相见的喜悦与冲动,叫上老孙一同前往。我强烈要求老孙开着车去,他说了一百个不愿意,我说那就顺便瞅瞅你开啥车,他掀开那灰尘一寸厚的遮车布,露出台面包车,我说就这个啊,还特么当个宝贝不敢开?他哼哼唧唧说开车麻烦,又带着我跑到楼梯间那旮旯,指着一台陈年破旧二轮摩托车说:“我开这个,行了吧?”
我一瞧那上面的灰尘,真担心他点不着火,结果他那老爷摩托车完全不亚于我的老爷摩托车呻吟声,神乎其技的点着了还能开动,我说了一句真他妈佩服,就一前一后往市区跑。
跑到沙老板驻地,迟迟不见老孙的到来,半个小时过去了,他才姗姗来迟,一问,说是只开了30迈的速度“挪”过来的,并叽叽歪歪说开快了摔了不好,压到了湿的井盖一定会翻之类狗屁连天的理由。气得我哭笑不得,我说老孙啊,你后半辈子的命运我已经得见了,你一定是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呸”了一声,并且哼哼唧唧的:“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要学会慢生活嘛,你呀,就是太急性了。。。”
沙老板的“驻地”就在大学城周边鳞次栉比的商品房里,大多都改成了租房,没有小区也没有保安,外人随意进出,我就跟着老孙“挪”着机车围着租房群绕圈圈,力图在迷宫一般的房屋里找到老沙的所在地。
但从此以后,我也就进入了本地琴行界的迷宫之中,另一段人生也即将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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