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冷子慕早早就来拜见两位长辈。这两位都是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与冷波也交好,自然是不饿能怠慢的。他陪他们用过早膳之后便带着他们去冷波墓前拜祭。
余幽篁得知父亲在冷月山庄,也一早就赶来了,并且跟着他们一同来到了墓前。冷枫亦随行。
一行人来到梨园,看见两座坟茔相依,不禁伤感起来。
“这是……你母亲的墓碑?”余涯颤声问道。
“冷兄到底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于三秀叹道。
冷子慕奇道:“两位叔伯认识家母?”
“大家行走江湖,总是听说过名号的。”于三秀解释道,“当年你母亲可是女中豪杰,多少人仰慕的人啊……”语气中尽是惋惜。
冷子慕点点头,他的确知道母亲在住进梨园之前的确是在江湖上走动过的,他们彼此认识也不足为奇。
“都是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余涯轻咳了一声。
忽然的寂静。
“子慕啊,”余涯打破沉默,“你要振作起来啊。”
冷子慕拱手道:“子慕明白。”
“子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盟主就这样……”于三秀问道。
“小于,你不是答应我不在此时问这些的吗?”余涯喝道。
“即使我不问,旁人也会问。”于三秀正色道,“这里躺着的不是别人是武林盟主,也是与你我休戚相关的人!”于三秀盯着余涯道,“你当知明白。”
“我……”余涯一时无言。
他自然晓得这其中的牵连,只不过是不愿去想。他生性胆小,不愿多惹麻烦,但凡遇事便避恐不及。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藏剑山庄的主人,在武林中地位不轻。
余涯又看了看冷子慕,只见他立在碑前,一动不动,双眼盯着墓碑,面无表情,似是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一般。
“父亲,于伯,你们别这样。”余幽篁见两人神色不对,连忙站在两人中间,看着余涯,朝他使眼色示意不要再说话。
“冷枫,”于三秀看向一旁的冷枫,问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冷枫看了看冷子慕,随即道:“说来话长。”
于三秀立即道:“那就长话短说。”
“这……”冷枫顿了顿,“不如先到偏厅。”
“也好。”于三秀道,“那就先去偏厅。”说完,他便大步离开。
余涯看着他离开,忍不住连连叹气:“这家伙,总是这么不近人情!”
“无妨。”冷子慕淡淡道,“余伯,请吧。”
几人又先后出了梨园,来到偏厅,依次坐下。冷枫让人上了茶,而后便站在冷子慕的身旁,等候他的命令。
对于冷波之死的来龙去脉,冷枫早已在丧事前和盘托出。冷子慕知道后也曾派人去寻说书人的下落,可他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寻不到任何踪迹,为此,在林旭前来吊唁之时,他也曾问过,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在此之前,无论是谁人问起,冷子慕都可以搪塞过去,但这次是避不开了。可他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一旦开了口便没有收回的余地。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于三秀也不急,慢慢饮着茶,而余涯却有些莫名紧张,似乎在害怕什么。余幽篁则一直注视着冷子慕,担心着他。
这些日子,她也去调查了冷波生前的踪迹,除了去过揽月楼意外,其它时候都不曾出过冷月山庄,根本无法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本想问冷枫,可是冷枫也不曾得空,便想着晚点再问。
良久,冷子慕才开口道:“父亲之死,是一场复仇。”
“复仇?”余幽篁惊呼。
“什么复仇?”于三秀问。
余涯也问道:“是啊,复什么仇?”
冷子慕看向他们,平静地道:“我想应该与九怪有关。”
“九怪?!”于三秀和余涯同时惊道。
余涯更是颤抖了一下,还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冷枫见状,连忙叫人打扫,重新上茶。
“爹爹,您这是怎么了?”余幽篁关心道。
“没……没什么。”余涯尴尬的笑笑,又好奇问:“怎么会扯出九怪呢?”
“那是我在揽月楼听说书人讲的故事,觉得新鲜便说冷伯伯听一听,权当消遣。”余幽篁解释着。
“哦?”于三秀奇道,“揽月楼的人怎么会知道九怪的事?”
闻言,冷子慕沉静如水的眸子终于动了动,忙问:“于伯,关于九怪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于三秀看了看余涯,见他轻轻摇头,于是道,“不过是九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想要在江湖上留名故意捏造的故事罢了,不足挂齿。”
“如此而已?”冷子慕疑道。
“当然。”于三秀断然道。他觉得自己有点激动,便轻咳两声缓解缓解,又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父亲生前可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奇怪的事?”冷子慕凝眉思索,忽然想起了那枚弦月木箭,眉头皱得更深,“没有。”
“没有?”于三秀诧异道。
“没有。”冷子慕重复道。
于三秀凝视着他,目光锐利,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罢了。子慕,如今你父亲去世,武林必不在平静,当务之急是安抚各大帮主,办好武林大会。别忘了,你还是武林盟主之子,冷月山庄的少庄主!”
“我明白。”
“明白便好。”于三秀道,“现在事特殊时期,我和你余伯自然也会协助你。有我们坐镇,这武林也出不了大的乱子。”说罢看向余涯。
余涯连忙道:“这是自然。”
冷子慕闻言上前一步,朝二人躬身一拜,郑重道:“子慕谢过!”
“嗯。”于三秀点点头。“我有些事要去处理,明日再来。”
“于伯慢走。”冷子慕微微欠身。
走时,于三秀与余涯快速得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是在相邀。余涯会意地点点头,朝冷子慕告辞,又叫上余幽篁一同离开。
从冷月山庄出来,往东走半个时辰便能看到余宅。余涯、于三秀和余幽篁回到余宅后,径直去到中堂,壁上挂着一副山水画,画上有两个小人在练剑;壁前设有长条案,案前有一四方桌各设一把扶手椅;而案中央则设有佛龛。堂内左右分别设有四张座椅。
余涯走到案前,双手合十拜了拜,这才右边落座。
于三秀也不参拜,也不落座,只是看着中堂画出神。
“这画……”于三秀欲言又止。
“于伯,您……”余幽篁欲请他入座,却被余涯打断。
“篁儿,你先回藏剑山庄吧。这些日子拜帖递进来无数了,也该去见见了。”余涯道。
如今这武林之主空悬着,定有不少人去藏剑山庄请他出山,毕竟在众多门派看来,冷子慕始终是一个毛头小子。而余涯本无意盟主之位,更不想在此时冒头,故让余幽篁出面安抚,自己出现在冷月山庄也就表明了态度。
“你把这些事儿推给丫头,自己落得个清闲,也不怕把丫头累坏了?”于三秀仍旧看着画,揶揄道。
“此言差矣。”余涯命人上了茶,看着余幽篁的背影慢慢消失,继续道,“篁儿跟在他二哥身边多年,自是学到了不少本事,处理这些事那也是游刃有余的!”
与余涯不同,余幽篁虽为一介女子,处理这江湖事却颇有心得,迎难而上,剥丝抽茧,果断利落;加上是余涯之女,武功自然也是数一数二,人又长得美,也是有一番美名的。
“二哥……”于三秀叹了叹气,目光从画上收回,转身走到堂前,嘴里哼起了小调。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余涯不耐烦道。
这小调,听得他心烦。
“你应该记得这是什么曲子吧?”于三秀转身看着他,“三哥。”
“我当然知道。”余涯咽了咽口水,眼神闪烁,“采薇。”
于三秀微微一笑:“采薇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够了!”余涯怒道,双手握紧,额头上青筋暴起。
“二哥死去之时曾有人听到过这笛声……”于三秀笑容已不知何时消失,神色哀伤,“她当年最喜欢哼唱了。”
“是她,是她回来了!”余涯喃喃道。
“只不过是一首曲子,你怎么就能断定一定是她呢?”
“对,对,不一定的……”余涯心神不定地侧头看着中堂画,忽而又不安道,“一定是,一定是她,五弟……”
“三哥!”于三秀喝道,在余涯身边坐下,安抚道,“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她已经死了,不可能活着!这是你我心知肚明的!”
“可二哥他……”余涯紧抓着扶手椅说。
“你想想,如果真的是她,那子慕不可能不知道……”说到这里,于三秀忽然停了下来,坐直了身子,眉头紧皱。
“怎么了?”余涯急问。
“既然有旁人听见,那子慕自然也听见了,他不会不知道那是《采薇》!要知道,子慕幼时最是喜欢跟着她的。”
“是、是啊……”
“而且,我问他是否有奇怪的事时候,他明显迟疑了一下……”于三秀闭眼回忆之前的情景,蓦地睁眼,断然道,“此事有诸多疑点。说书人那日为何偏偏讲了九怪的故事?为何三哥会去揽月楼?子慕一定隐瞒了什么,他既然不想说,那我便去查个清楚!”
于三秀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五弟,”余涯叫住他,“事儿都已经过去了,就别再追究了,小心惹祸上身啊!”
“三哥,你向来胆子小,这件事你可以不管,但我必须弄个清楚!”于三秀说得斩钉截铁。
“可是……”
“没可是!”于三秀打断他。
“若是真的是她回来了,一定会来找我们报仇的,到时候我们都得死!”
“所以我更要查个清楚!”于三秀怒道,“现在子慕还不知道我们就是九怪之人,你切不可暴露。”说完,也不管余涯作何反应,径自拂袖而去。
余涯望着于三秀离去,不知该作何姿态,空自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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