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带你,逃

作者: NorthDog氓 | 来源:发表于2021-08-09 13:24 被阅读0次

    ——我是一只猫

    我想带你逃。

    哪里也不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或许是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那里有许多你喜欢的东西——是黑的或是白的,是空的,或是有海平面和日落,也不知是静的,还是有很温柔的歌和虫鸣。

    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想,因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去哪里,但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去——也知道那里不会有什么。

    想帮你逃,也许是在不经意间就能带你离开了——当你醒过来,在我数三、二、一,你睁开眼,在我轻轻移开你眼睛上的双爪时,你已经看见这个无人的世界了——我希望那不会让你寂寞,但我肯定那能让你安心。

    你会说谢谢——像所有的谢谢那样平常,用眼神示意我需不需留下,再到我笑着停留或退离。我偷偷地看着你静,你安稳,你睡着,看你忘记那些让你不安的事务和人群,不忧虑也不害怕。你无声地把下颔枕在双臂上,闭着眼睛休息的样子,让我觉得特别好看啊。

    我呢,我只想带你逃。但我只是一只窝在篮子里的宠物猫,伸出肉乎乎的前爪尝试拨起你的嘴角,再骨碌碌滚回篮子里,四只爪子抱着毛线球,慵懒地睡去——我拥有自己的天地和幸福,却总有一线目光留给你,想看见你笑。

    我是一只猫。

    一只不纯白的,背上排着浅灰色条纹的猫,我的眼睛像用黑墨点缀过深处的玻璃珠,一只透明一只琥珀色的玻璃珠——我是一只罕见又安静古怪的猫。

    但我并不古怪——我是会爱的,和所有猫一样会爱的猫。在人类世界里,有一种叫哲学家的职业,他们之中那么多,那么多,都在探求着爱,又都那样古怪安静,难道不像一只猫?我还知道,如果猫能够找出一点精力来学会写书和说话,那这世界上所有的猫,都会是最最了不起的哲学大师啊。

    是的,我有很多很多的言论,那都是在人们思考了数百年后,更换了无数次的真理,又都不是真理;为什么猫能把它们一眼看穿呢——不不,我在这里,并不打算说这些无聊的东西呢。

    我要说的是,我爱一个女孩。

    一直猫的爱,是什么样的爱——就是你的爱,我的爱,他的,她的,它的,他们的,它们的爱,总而言之,就是爱,和任何人的爱没有什么不同,等我说出来,你就会知道,世上所有的爱,都只有“爱”这一个种类了。

    而我爱的女孩,是一个总坐在我篮子旁边的女孩,我的篮子很温暖,里面有我所有喜欢的毛线球——这几乎是我的整个世界了,但它视野开阔,开阔到我能看遍她的房间她的脸,和她每一个角度的片影。

    我看过她发呆,想心事,她一个人笑,看过她难为情的时候,懒懒地趴在桌上睡着的时候,对着手机和朋友说笑的时候,静静地看书的时候,看过她写一篇日记写了几个小时,和她睡姿开放得让人发笑的时候……太多太多,我根本说不过来。

    我最喜欢她脸上带着轻松安逸的表情,她把下巴枕在臂上,散乱的长发耷落下来,披在肩上,闭着眼睛,平静地睡着,我觉得那时的她像一幅画,连我都会变成一只画里的猫,一动不动地望她,我觉得——她那样很好看。

    但她总是不这样。

    我看过——她在房间里哭过,她受过打击,瘫在床被上默默地捂着脸,整个人像蒙了一层阴影,她在无声的半夜醒来翻身,坐起来,打开手机,又关上,她会在书桌上忙碌不知道多久,又忽然间把头低到桌面,颓下不知多久,又抬起头,背影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崩溃落魄。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捂着乱蓬蓬的头发睡着,我轻声地从篮子里爬出,跳上她的床被,四只柔软的爪子,很小心地站立在——她随呼吸一起一伏的身子上。我闻到她的味道,也看见她的世界——她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更多的时候,她都在向四面八方抗争,我看着那些奇怪的东西,奇怪的人,奇怪的社会浅则,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什么都要举着一把利刃,对她敲击到破碎。

    (如果我做梦,我也许会梦见同样的化景,但我却忽然间觉得,我此时的爪子会很锐利,我的眼睛在激怒中犹如烧着鬼火,我也可以扑在那些奇怪的东西上,用我的前爪去撕,用利齿去咬,我的喉咙会很嘶哑,声音威胁而可怕,全身的毛发都如针毡一般竖立了起来。)

    它——她——所有人——都像一团乱码。

    这些是我看见的,而我还看见了什么——

    她想逃。

    我是一只猫。

    我会继续来讲我爱的女孩。

    我一直都坚信于自己是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猫,如果我是人,也会认为自己是最了解她的人,但就在那次奇怪的窥看和思考之后,我开始怀疑自己了。

    如果我真的是人,想必了解到的情况会更多一点。

    但我并不是人——人都是傻瓜,哪怕是他们在爱着的时候;我是猫,或许是因为猫的世界太清雅太平静,我会比任何一个人更去专心而认真地从深处看她。她想逃——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那些时间,早都砸在无止息的忙碌里了,迫不得已——这是人群。

    不不,是啊,我怎么在讲这样无聊的事情。

    我要讲的是,我爱这个女孩。

    我要讲的是——我想带她逃。

    但是——上天,为何让我只能作无能的幻想?我是一只猫——只是一只猫而已,在主观的头脑里,我是永得清高的无忧生灵,但在现实外貌中,我不过有两颗玻璃珠般的双眼,四条腿行走,寄人篱下,整日在毛球篮里生活,旁观窥视甚至是爱,我的肉体在为我的灵魂愧疚怜悯,因为事实是——作为猫却要受到情感带来的折磨。

    是的,从那时开始,我在毛球篮里为她留的那份视线,使我的瞳孔被无奈和担虑刺得收紧了——只因为我是一只猫。

    我想带她逃——想——想。

    夜垂下了,毛球篮对我来说竟有些燥热。我学会了看钟,记下了房间里灯光熄灭的时间——十一点半,从熄灯后到她在床板上渐渐平静下来,大概是凌晨两点到三点。

    人睡了,猫也睡了。

    毫无疑问,一只浅灰条纹的异瞳猫,是爱她的了。每个有感知的生灵都会爱。

    然而,如果我是人,那我会想要开口对她说话,用两条腿行走和忙碌的大脑为她尽心。让她看见我,注意我。倘若说,我是雇佣兵,我会把职业操守定格在她的身上,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更以及她,我都会尽我一切能力让他们远离我的刀刃——哪怕我是个贪财的强盗。倘若说,我有幸成为她的亲人,我会用我听得懂话语的双耳来倾听她的。更若许——我不是猫,而是个男孩,那我又会——想要吻她的唇。

    我在夜晚轻轻跳在她的身上,没有一点声音,用被黑墨点缀过的两颗玻璃珠,凝望她的睡颜。在我的视线里,我模糊地看到,自己细白的胡须在微微翕动。

    我总是无法忘记她疲惫和压抑的面目,她用双手抱在后脑勺的模样。

    我是一只猫。

    却想要带她逃。

    不,我做不到。

    在静谧黑暗的房间里,我蹑着柔软的四肢,轻盈地跃上她床边的窗台,把窗帘拨开一些间隙,我看见了游动的月光在她身上投下我的影子,窗外的天,有被薄云擦拭过的月,云层上是点点的星,独自立在电线上雀鸟的剪影,一动不动地停留了三十五秒。才颤动一下翅膀。

    被月和星装饰的天,或许也会是她想去的地方——我不知道,但那里那么美,那样静无喧嚷。又像是书里立着咖啡馆的街头,画上停着自行车的花店门口,或是单纯而空白的世界,只是无人、无拘束罢了——一切源于我的幻想。

    而我只是一只——不,不——那又何妨——我一定会想到我的办法。

    我能做到,带她离开围绕她的阴霾——哪怕一天、一时,一刻钟也好。

    ……

    那晚我做了梦,就在毛球篮里睡着的时候,我记住了梦里的以下东西:

    这个城市钢筋水泥的光影、忙碌的人群、没有星星的天、玻璃珠、月亮,她的长头发。

    还有——我带着她逃。

    这不是一个故事,这是我的自白。

    一只猫的自白,题目叫作——我想,带你,逃。

    如果你问我后来想到了什么办法,让我能带她离开,我只能这样回答:

    我确实还没有办法,但我却学会接受和等待了。一直到现在,我每一天都在等待着,找寻着时机,就在这个女孩的身边,她的房间里,在那个温暖的,装满毛线球的篮子中央。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我总有一线目光留给她。

    这一天,我又想起——为什么我想带着她逃?

    “如果猫的寿命可以到达那一天,请让我看见你最幸福的模样。”

    2019.11.28

    写于十四岁在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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