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临死前的一个月里一直习惯性地抚摸自己的后颈，
他把鱼缸搬到了自己的床头，每晚都死死盯着鱼缸里的鱼。
他说，人类会改变，变得跟鱼一样，不再拥有脖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认为父亲没有说谎。
父亲的眼神愈发有鱼类的样子，平和而温润，
似乎再也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一个月后，父亲走了。
我从小就是跟着父亲长大的，
母亲在我六岁时跟一个裁缝走了。
临走前，母亲说，永远不要相信父亲的话，他是一个疯子。
但我并没有听母亲的，我相信父亲，
无论父亲说的一切有多疯狂，多荒唐，我都宁愿相信他，
否则，难道我要相信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的话吗？
两年后的一个夜里，我醉倒在一个医院的门口，我看见几个身材矮小的人从救护车上写来，上半身被套着一个乳白色的布袋，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在路灯下我仿佛在地上看见父亲的影子。他躺在地上，不停地呜咽，没有声音，像是一只无法哭泣却想要哭泣的鱼。
我试图把这件事告诉女友，但她很不耐烦地敷衍了几句。
“我知道你父亲的离开让你无法接受，但你还是要好好活下去的啊。”
我知道谁也不能帮我解决我的困惑，唯一能告诉我答案的就是我的父亲。我打开父亲的电脑，一个文件夹一个文件夹的寻找蛛丝马迹。终于在我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密码是什么呢？我的生日？不是。母亲的生日？也不是。我鬼使神差地打上了父亲去世的日期，对了。文件被打开了。我大概只兴奋了一秒，一秒之后我的后颈开始发凉，为什么父亲会知道自己的忌日，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亡吗？
我打开了文档，此时电脑开始出现闪屏的现象，大概是老化了吧，我并不在意继续往下看。
“为了让人类永生，政府开始了一项医学实验，在每一个出生婴儿的身体里注射一种退化素，这种退化素会在人的身体里潜伏30年之久，三十年内这些婴儿的颈部会一点点的退化，同时颈部内的血管也会有序的退化并结合，直到整个颈部完全消失，颈部内的所有血管与神经只会剩下三条，这种退化素只对20％的人有效，其他人即便是被注射，他的一生也不会出现任何异常，而每一个被注射过的婴儿他的一生都会被追踪，一旦发现颈部退化的现象就会立刻被送往人类改造科学院，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为了更便于进行头部移植手术。移植阻碍头部移植手术的难题就是颈部过多的血管与神经，只要人类没有了颈部，减少了血管与神经，那么头部移植手术的成功率与可操作性就会大大提高。而我就是这个实验的发起人，在我发起这个实验的时候，也注射了退化素，很不幸，我就是那20％，虽然实验是我发起的，但我仍旧无法接受自己的整个颈部都一点点退化至消失的过程，所以我服用了时效性的自杀药物，确定了我的死期，确保我在火化的那一刻还保有人类完整的身体。”
我猛然想起那晚在医院门口看到的那两个身材矮小的人，
在乳白色布袋里是否就是完全没有脖子的人。
突然我感觉有一种冰凉的手在摸着我的后颈。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了。
我打开网页，每一个页面上的人都没有了脖子，
每个人的脑袋都像是放大无数倍的圆珠笔尖上的那个小颗粒，
恰如其分地被嵌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没有消失。我的脖子没有消失。
这是幻觉。
不，这不是。
我并没有昏睡过去而是被父亲设置的文档催眠了，
父亲的电脑的闪屏的频率配合电脑机箱里风扇的声音把我催眠了。
很荒唐吧，我也这么认为，
而这一切都写在了父亲的另一个文档里。
“你刚刚看到的一切就是未来的世界。世界正在一点点的改变，用一种普通人完全无法察觉的方式。”
我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天哪，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看这么low的惊悚故事啊！”女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进房间的。
“你说什么？”我惊讶于女友的不惊讶。
“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女友理所当然地回答。
“知道什么？”我继续问。
“这个故是上个世纪流行的老故事啊。里面竟是些鬼话，说什么人类一出生就被注入了退化素所以才没有脖子的，这种小儿科的阴谋论也就小孩子会信吧。科学早就证明了，人是鱼进化过来的动物，本来就没有脖子啊！”
“你说什么？”
“别装疯卖傻了，我知道你父亲的死让你一时难以接受，但发疯是要有限度的，不然你就会跟你的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许你这么说我父亲！”
“看”女友伸手在我的喉结下面按了一下，我的脑袋还是下沉，整个下巴都嵌进了身体里。
“怎么会这样！”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们本来就没有脖子的啊，是科学的发展让我们拥有了脖子，成为了跟地球上的人类一样的人类。但假的永远都是假的，只是一个便利的工具而已，随时可以拆卸，不过确实挺方便的，起码让我们可以拥有更多的视角看这个世界，不用再动不动就转身了。”
“跟地球上的人类一样的人类？那我们在哪个星球？”
“易星球啊，你还真相信有地球啊，地球也只是我们的科学家的一个猜想而已，至于地球上的人类拥有脖子，也只是另一个畅销科幻小说里的内容。”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糟了，这是真的，我们没有脖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