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日每夜都像是一种轮回一样的大学日子里,我们忙于学业,却没有学到什么;我们忙于交际,却没有几个可以真正说得上话的朋友;我们好似看得很忙,其实我自己清楚,我过得很闲。骗人的生活充实背后,是无尽的浑浑噩噩。忽然有一天,我觉得不应该再过这样的生活,我应该改变一下。恰巧我们考试结束了,也放假了。我私下里下了一个决心,我要去南海以南的尉璎岛,去那里看看那椰子树下的美人鱼。
传说,每当夕阳西下,有一只美人鱼会跳出海面,跃到尉璎岛上的椰子树旁,卧在树下的石板上,梳眉打扮。她披肩的长发后是火红火红的一轮落日,那温柔的太阳照耀着她美丽的脸颊通红通红的。她的眼睛碧蓝,闪烁着温柔的星光,她的长发飘逸流畅,如瀑如布,丝丝分明,每一缕头发都闪耀着火光,那是太阳的颜色!
只是,从来没有人看到过美人鱼,但这个传说却流传得很广很广,让两千多公里的我都听说了。
既然已经放假了,那我就背上背包,买好了票,在一个阴雨凄风的夜晚,上车了。
从我所在的地方去尉璎岛要转好几趟火车,起先是长达十小时的普通动车,豁哒豁哒;再后是十小时的地下火车,穿越过崇山峻岭下的地表,噗嗤噗嗤;最后是十小时的海上乘船,得由你自己划船去找,哗啦哗啦。因为没有人去过,找不找得到就看你的运气了。
我不甘于过去的生活,这次寻找美人鱼之旅,便是与以往做一个了断吧。因此,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那夕阳下的美人鱼。我不管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反正我是相信美人鱼是有的,她不在什么偏远的海底,她就在南海之南的尉璎岛上,每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她便会浮出水面,优雅地坐在石板上,细致地梳理她的妆容。在火红火红的天空下,在一望无际平坦如镜的大海上,有一座孤岛,只有一颗椰子树,树下坐着一条美丽优雅的美人鱼,她侧着脸颊,用柔胰般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梳理着头发,她的头发间隙穿过千万缕阳光……你看不到她的全脸,但是你能看到她的侧颜。那种场景美极了,你能想象吗?
我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静静等待,聆听火车行走的声音,感受时间漫游的脚步。
火车走走停停,行人上上下下,车道拥拥挤挤,车厢吵吵杂杂。我斜眼瞥见我对面搂抱着一对小情侣,耳鬓厮磨,好不快活。我眼神一转,望见我左边睡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儿八经,在仰天酣睡。再左边,是一位大个子,肌肉发达的大青年,还有许多类似女学生的女孩,该是都放假,准备回家了吧。我看着他们烦了,便闭着眼睛,耳朵听着对面的小情话,嗤嗤笑笑的。我轻咳了一声,便不再去注意了,慢慢的,我睡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记得我又一次坐在我们高中的教室里面,在备战高考。只是很奇怪,一周我们只上两节数学课,其他时间都是在学英语啊,背单词啊。按说数学不是很重要的吗?数学课应该是上课最多的啊,但是现在为什么上课这么少?我一周都见不了数学老师几次。虽然我没有上那么多数学课,但是我脑子里还是数学老师那皱巴巴的面孔,挥之不去。每当我听见楼道里面传来高跟鞋吧嗒吧嗒的声音时,我总以为是她。
不知过了多久,车到站了,我们下车。下车点是在漆黑阴冷的地道里面,我们小心翼翼的站在月台上,生怕掉下铁道里。铁道深不可测,两端是通向无尽无边黑暗的黑隧道,只有我们头上亮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如豆,风来即烛影摇红。我们只有七个人下车,其中就有那对小情侣,商人,大块头,还有两个女生。周遭一片寂静,能听见远方传来的滴水的声音,滴-哒。滴是落下水滴的声音,哒是水滴落下朝四周荡漾开来的声响和回声。我在等车的时间内,终于搞明白了,每隔四秒滴一次,再隔两秒哒一次,长达一秒。
正当我数着水滴声的时候,我听见一个女生尖叫了一声。众人回头,以眼神来询问,那女生用手指着上方,我们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看,看到了一片片黑压压的小眼睛,幽绿幽绿的,像黑夜里狼的眼睛。我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这上面合着是数不清的蝙蝠啊!
我们也不去招惹他们,希望他们也不要来打扰我们,相安无事就好,我总是这么想着。
大个子一声未吭,商人双手抱于胸前,那俩女生蹲下不动,小情侣小声咕哝着害怕与安慰的话,我看着两旁的黑洞,期待着一丝亮光。
终于,一声长鸣,由远方传来,由远及近,由小到大,那声音越来越真切了!是了,那是火车的汽笛声。终于,一辆庞然大物伴随着一声长久的笛声,停在了我们的面前,惊飞了一层又一层的黑翅膀,我们几个人赶快钻了进去,把翅膀扑打的嘈杂关在了门外。
我们各自找了空座位坐下,便自顾自的睡觉去了,丝毫没有发现这辆火车上的异样,没有看见那么多穿着土色军装的人,没有留意那里多支枪,更没有看到这些膀大腰圆的人手臂上脸上的刺青。
等我醒来,发现我躺在一个房间里的小隔间里,小隔间是用木板子隔着,空间很狭窄,仅供侧身,不得翻身。我的双脚被卡在隔板下的卡槽里,动弹不得。我四周环顾,发现其他小隔板里也躺着几位女生,还有那对小情侣,大个子,商人。他们都被剥去了衣服,只剩下内衣。我又看到了到处走动的身着土色军装的士兵,我的天!我们这是被打劫和囚禁了啊!
等与我同行的人陆续醒来,他们先是四顾惊疑,再是生气愤怒,看到士兵又惶恐不安,最后凄惶可怜。
过了一段时间,一个浑圆的高大士兵在门口处抬高了一块隔板,把一个女生拖了出去。此后,我看到那对小情侣互相搂抱着哭泣,商人低头不语,大个子握紧了拳头,全身紧绷,青筋暴露。
之后,又是一个女生被拖走了。
随后轮到小情侣的女生了,那男生强烈反抗,但被士兵一拳打趴下,站不起来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朋友被带走,欲哭无泪。男生求救我们几个人,商务精英一脸不踩,我低着头,大个子也不看他一眼。男生跪下了,哭天喊地。房间里的几个士兵过来拉他出去。这时候,大个子猛地跳起,拳头,铁腿狠狠地落到了那几个士兵的身上。现场一片混乱。
还好,没有在我能力不够的年纪,遇到需要我保护的人,真他妈好,真他妈好。
外面军队首领持枪进来,开了一枪,命大个子就范。大个子见势不妙,束手就擒。他们把大个子押出去,我们只听得又是一阵混乱,还有喊人的声音,里面的士兵都出去帮忙镇压去了。那一语未发的商人模样的中年人赶忙从嘴里掏出一块手表,向中国军队发了一条求救信号,后又马上放到嘴里。等外面响声渐消,他们把浑身是血的大个子拖进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们被一起押到了野外,在朝着什么方向走着。我们身后是持枪荷弹的士兵,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语,随后我才知道他们是一群缅甸的退伍流氓。
在热带雨林中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块开阔地,我们在前,他们在后。忽然,天色暗了下来,响起来轰隆轰隆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漫天的直升机,飞机上飘扬着鲜艳的五星红旗!一声“卧倒”,我们应声倒下,随后,从直升机上,中国军人们持着机关枪,对着后面的缅甸流氓扫射。一分钟后,他们全部消灭了,我们站起来,大喊大叫“中国军队威武!中国威武!”随后,直升机上的人跳下来,威严的男性军人去追余孽,可敬的女兵来慰问我们。
那一晚上,我们睡得很香甜,只是我又看到数学老师在训斥我,说我就会背单词,数学题都忘记做了,我羞愧的低下了头。
第二天早起,我告别了我们敬爱的人民军队,独自朝着自己的路出发了。
在热带雨林里走了很久很久,我终于走到了海边。那一汪天大的镜子,竟然是那么美!我想找一条船去寻找我的尉璎岛,看我的美人鱼。但是我沿着海岸走了好长好长,没有找到一条船。在最后的尽头,我在一处海边的大石头上坐下,看着海上的太阳一点一点的落下,海面上的水也逐渐变了颜色,从蔚蓝到暗红,那一次次的波浪,拍进了我的心里。
我没有找到尉璎岛,因为我压根就没有找到可以去那里的船,而且我不会游泳,即使我会游泳,我能一下子游十个小时吗?
我在海边的大石头上躺下了,看着天上的云彩变化,去留不定。天色由蓝色变成了红色,黄色,又变成了黑色,又略闪着几点星光。听着无穷无尽的涛声,感受着轻柔温凉的海风,我逐渐闭上了眼。
在我的大学校园里,一次上午放学,路过二期公寓,我走在路上,前上方是正升起的太阳,明亮而不刺眼,温暖而不灼热。从我前方走过许多人,人来人往,相对相向。忽而,我看到了一个女孩儿,她正好挡住了太阳,太阳的光芒从她的披肩长发中透射过来,照射进了我的眼睛。那时,她穿着白色羽绒服,淡蓝色牛仔裤,斜挎着一个小包,仅此而已。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单纯的觉得那个场景很美很美。可能,恰好,她处在太阳与我之间吧。
人潮人海中,只看到你,一样迷人,一样美丽。
你知道吗?那个关于尉璎岛的传说,说是,在那个岛上,每当夕阳西下,有一天美人鱼会跳出水面,卧在石板上,半对着落日,半对着大海,梳妆打扮。为什么非要挑这个时间段出来呢?我猜,可能是暖阳色的头发最美吧。
我还是会时不时的想起,那远在两千多公里外的尉璎岛上的美人鱼。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亲自见到她,细细瞻仰她绝美的侧颜。
我不管你信不信,也不理你说我这个是不是扯淡,反正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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