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申请出国
“出国？”雨航以前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事情，他的表哥前几年随着出国热潮，义无反顾去了大洋彼岸，如今米粒提起，心中不免蠢蠢欲动。
他不由想起刚毕业那阵跟着叔叔炒股，开始是胆战心惊，最后却也是小赚了一笔，不然怎么会那么爽快地买了房子。这社会，真他妈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其实，他们周围的不少亲戚都已经出国了，有的到了美国，有的去了日本。虽然他们在国外做着最累的活，过着最苦的生活。可是漂洋过海过来的照片一个个都是容光焕发，声音全是一个“好”字。
国外的机制好，只要你肯干，赚钱没问题，在中国是讲究关系的地方，可是在美国，凭本事吃饭。辛苦是辛苦，可是付出就有回报，而且是丰厚的回报。
而且国外的空气好，干净，打个比方，你穿一件白衬衫，一个月后衬衫依旧光洁白净，因为马路上没有灰尘。
当然还有就是他们带回了大把大把的美元，这可是真金白银，那个时候上海平均工资280元，而美国每个月至少有1000美元，再换算成人民币就是8000元。
很快，他们就将自己的那套房子卖掉，如果要考托福，估计难以短时间考过。所以他们决定办理旅游签证，虽然费用贵了点，但方便快捷。当时绝大多数的人都是通过这个途径出国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必须赶上这个趟。米粒和雨航都是满心憧憬，又满心欢喜。
他们将签证排上了议程，签证可是个技术活。有时候签证的官员心情好，一切都ok，有的签证官员好说话，自然是大开绿灯，一切都好像是赌运，有时候回答问题失误自然也是功败垂成。
有个人办理探亲签证，大使馆的人问他：“你到了美国想干嘛？”“想看看美国看看美国的亲人。”“然后呢？”“然后再......”“再然后呢？”“还准备....."可想而知，最后的结果是拒签，因为有移民倾向。那段时间因为众多的中国人利用探亲签证后滞留美国不回，所以美国大使馆对于探亲签证非常严苛。然后要通过考托福和雅思，米粒和雨航也只能望洋兴叹，最后他们决定办理旅游签证，每人三万美金，签证容易通过。
90年代上海的房价还不高，闸北区63平米的房子，人民币40万元。他们将自己唯一的房子卖掉了，米粒有点不舍，看着一件件自己当初亲自置办的家具，那里有太多美好记忆了。雨航轻轻扶着她肩膀说：“傻瓜，等我们赚了钱，在淮海路买套三室一厅，配上最好的家具。”
“不，我才不回来呢，就在美国买房子住。”米粒笑了，继而又抽泣了起来。也许为了去美国，一个虚幻的美国梦，她要割舍太多的东西，雨航心里一阵酸楚，他紧紧将米粒拥在怀里，“亲爱的，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的生活。”
出发前的心情是难以名状的，既有憧憬，又有着莫名的担忧，毕竟他们的宝贝女儿妞妞还刚刚满1岁，望着她粉嘟嘟的小脸，米粒真想就什么也不去想，去它什么美国。可是那些原本都没自己混的好的同学和朋友，出国后再回到小弄堂，个个都扬眉吐气，衣锦还乡。
米粒不禁想：美国真的是个神奇的国度，难怪曹桂林在《北京人在纽约》中说：如果你爱他，就将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
当飞机飞在太平洋上空时，望着满天的云朵，米粒和雨航的心也随之荡漾，摇呀摇，不知将要飘向何方？迎接他们的将是什么？
02、初到美国
飞机终于缓缓降落在旧金山，这里是华人聚集的地方，八十五岁的叔公来接他们，他是四十年代去美国的华人，叔公早已为他们租好了房子，是合租房，小小的三室一厅，挤着五家人，米粒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住的弄堂，同样的拥挤不堪，同样的窘迫。
在外面捡了几样别人丢弃的家具，收拾了一下，勉强像一个可以住人的窝了。
不一样的是，那时的她在父母的羽翼下无忧无虑，现在她却要作为一个成年人面对这一切。人生有时真是很奇怪，你越是要摆脱什么样的生活，它越是向你扑面而来。
那一晚，两人都辗转反侧，但彼此没有说话，觉得一切和他们想象的太不一样。非但没有发现美国的月亮比中国的更亮更圆，因为这房间根本看不到月亮，反而发现这里住的比国内更拥挤。也许，明天，明天会有一个更美好的开始，想着想着，米粒迷迷糊糊睡着了。
雨航在朋友帮助下找到了洗碗的工作。早上8点，雨航按照朋友发的地址走了半个多小时，乘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然后再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要打工的餐馆。这是一家福建人开的中国餐馆。宽敞明亮的餐厅后就是拥挤的厨房，主厨在安排各人的工作，这里的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陀螺，手脚麻利地忙着手中的活，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配菜的配菜，油锅吱吱作响，炉膛里的火苗蹿得老高。
没有人搭理他，好不容易，主厨才发现了热气腾腾的厨房里一个呆呆伫立的人，说：“你是新来的吗？快干活呀！”偌大的洗碗池已经堆了不少碗碟，上面漂浮着菜叶和橘红色的油垢，雨航立马卷起了袖子干了起来。很快，雨涵感到自己的腰已经不属于自己了，麻木没有感觉，想要直起腰，舒一口气：“快点，这边等着用碗呢。”主厨的眼睛仿佛装了雷达。看到泡在油腻腻洗碗池中的那双手，那双被泡得发红，又有点微微发白的手，曾经就是这双手，灵动地敲击键盘，编出一个个程序，如今却浸泡在这油腻的洗碗槽中，很快，污浊的水和碗碟淹没了双手，已经无法看清，一如看不清自己的前途，心中莫名升腾起一股悲哀。
下班后雨航拖着疲惫的身躯经过两个小时候终于回到了那个拥挤的鸽居。小小的方桌上放着两碗面条，上面还盖着一个鸡蛋，“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米粒一脸无精打采，脸色有点苍白，眉角耷拉着，就像那碗泡涨了的面条，一样地乏味，一样无法下咽，可是最后雨航还是一口不剩将它灌入口中，原来人饿了，吃什么都不会挑三拣四，何况他下班后整整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走了一个小时的路。在漆黑无人的路上走路，只有呼呼的夜风为伴，有的不只是孤独，还有无尽的恐惧。
没几天，米粒找到了一个钟点工的活，就是每周六去一个70岁的独居老太太家中搞卫生。美国政府对于独居老人有一项补贴，专门用于雇人做家政服务，这个老太太精神矍铄，指点着米粒用吸尘器等各种家电。
米粒忙得汗流浃背之际，老太太的嘴巴也没闲着，她一边享受着政府给她的补贴，一边不停地唠叨政府的各种弊端，听得米粒心烦意乱，但又不能做出脸色。就这样辛辛苦苦做了整整两个小时，加上来回各一个半小时，用了5个小时，赚了20美元，拿到钱的那刻，米粒在心里一算，这就相当于160元人民币呀！还是值得的。
米粒有时惊诧于自己柔弱的身躯居然迸发出无穷的力量，从小在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却像个无所不能的女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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