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桂雅经过一栋老旧居民楼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孩从防护网的一个破洞里跑了进去，那是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穿着红彤彤的大棉衣，跑起来像个火红的太阳。
这栋居民楼年老失修，随时面临倒塌，已经被列入拆迁的范围。
小孩不懂事闯了进去，不知道会不会出危险。
想到这，桂雅小跑起来，也进了居民楼。
2.
这种老旧居民楼的巷子里狭窄又阴暗，由于这几天下雨地面布满大大小小的积水，桂雅专注于找孩子，一不小心踩进了一滩污水。
她低头看了看鞋子并没有湿，又继续四下查看，危楼倾斜着仿佛很快就要倒了，不远处甚至已经出现了坍塌，一大堆残破砖块堆着，很是萧条。她想尽快找到孩子，将她带出去，远离这个不安全的地方。
对于这块地方，她总有种不好的感觉，阴森恐怖，巨大的恐惧与绝望堆在她胸口，她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不久她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她扎着两个羊角辫，正温柔的蹲在一只小黑猫的前面，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一下下抚着黑猫的脊背，小猫咪舒服得弓起了身子。
女孩笑眯眯的，眼角眉梢都透着快乐，“小猫咪别乱跑哦，妈妈说这里不安全，我们快走吧。”
说着她准备抱起小猫咪，谁知温顺的小黑猫突然调皮的跑掉了，小孩儿气急败坏，一边叫着快回来一边跟着猫跑进了巷子深处。
桂雅吓坏了，她扯开嗓子吼道“孩子快回来，那儿不安全！”
可小孩儿没听见她的话，还在继续往前跑。
桂雅急了，立马跟了上去。
3.
一连历经几天大雨的空气并不清爽，反而显得有些粘腻，桂雅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此刻更是越发焦急。
因为她清清楚楚的看见孩子跑进了那片坍塌的地方。
那地方的房子基本都废了，稍有风吹草动甚至根本不用外力它都能自己倒，政府为了民众安全才将这儿围起来，可钱款一直没到也就没进行拆除。
桂雅吼破了嗓子试图让孩子停下来，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往前跑，大红的棉衣此刻显得有些扎眼，让桂雅心里火烧似的难受。
楼快要塌了，孩子就站在那儿。桂雅看见了楼往一边倒的倾向，来不及思考，一个箭步冲上去试图拉回这个孩子，或者帮她挡住一点也好啊。
她心里涌上一股子绝望，潮汐般的无助一股脑涌过来，让她整个人仿佛陷入了荒漠里。整面墙穿过了她的身体，直直砸向了笑眯眯追着猫的小女孩。
她终究还是无能为力。
4.
看着女孩子被砸得血肉模糊的脸，她才突然想起来，她其实已经死了。
所有被刻意忽视忘记的回忆如同幻灯片似的在桂雅脑海里一幕幕闪现，她一生短短十多年的经历里，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无助，也从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做到见死不救。
那天是她放学回家，往常她是骑自行车来回的，但是那天她的车坏了，所以步行绕短路从小巷子回家。
她先是跟同学一起去她家做了一会题，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同学妈妈笑着问她怕不怕，要不要送她回家。
她笑着回了句，“没事的，世上没那么多坏人的。”接着独自回家了。
但一语成谶，她真就遇上了坏人。一个歹徒一路尾随着她到了巷子，她感觉到身后有人，时不时回头张望，不料被人从后面蒙住了口鼻，短暂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痛醒的，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趴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感觉到了灵魂被撕裂的痛楚。
桂雅大声吼叫着，撕破了嗓子一声声求救。这巷子基本没什么人来，因为实在太旧了，但还是有一些抄小道的人会经过。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女人。女人站在巷子的尽头，路灯刚好照着她，将她的举止显露得淋漓尽致。
桂雅清清楚楚的看见她脚步踌躇了几步，似乎在犹豫，于是她大声叫“救救我！”
男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让她发不出声来，只能呜咽着。她眼睁睁看着女人在听到这边的呼救声后，原地徘徊了两三秒用大衣包裹着自己的头快步跑远了，仿佛身后有鬼追似的。
男人看见有人来赶紧完事走人了，临走前还愤愤啐了句，“小女孩就是嫩，可惜时间不够，不然弄死你。”
桂雅瘫在地上，她衣衫被撕得粉粹，整个人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任寒风肆虐，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一点儿神采也没有了。
不知躺了多久，随即她感觉到了老旧墙体在晃动，可她没动，她觉得活下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那栋老旧居民楼于是因为是犯罪现场和坍塌致人死亡被围起来了。
5.
桂雅死在了十六岁的秋天，死在了这栋荒楼的废墟里，死在了女人视若无睹的冷漠下。
纵容犯罪，就是另一种犯罪。
可自以为无辜善良的女人认为自己不过是当了一个不出彩的民众，不过是没有伸出一只手去拉拉那个陷入绝境的女孩，她又没有真正实施暴行，又没有真正捅刀子，这些罪犯做出来的坏事，干她什么事。
她甚至能在茶余饭后的闲谈里突然想起曾经经过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在即将变为废墟的居民楼下，有个女孩不幸遭受了暴行，而后唏嘘感慨几声，转头告诉她自己的孩子——一定要行为举止端庄，别像那些个女孩子似的，不自尊不自爱。
算什么呢。
现在桂雅看着废墟里的小女孩，鲜血染了她满脸，白嫩的脸蛋也跟那大红的棉衣一个色了，这喜庆的颜色在刺骨的冬日里越发刺目。
想被救的没人救，想救人的救不了。
谁又能说谁有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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