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故乡

作者: 衣莲生 | 来源:发表于2017-10-17 17:35 被阅读61次

         “油面腊肉铺糯米”是家乡的美食,也是油面最美味的烹调方式。将可煮三升米左右的黑铁鼎锅烧红;当年腌制的腊肉(五花肉最好),切成薄片放在瓷盘里备用。

    往鼎锅中放几勺菜油,烧红至冒出淡淡青烟,再将盘中腊肉薄片缓缓倒入,滋滋声立即响起,是腊肉片往外喷油,此刻,要赶紧吩咐灶头烧火人,用炉灰盖住火膛里的柴把,以调节火力,需用小火慢慢熬出油来。

    腊肉片一定不能榨得太老,老了就焦糊了,口感不好。将里嫩外焦的腊肉片用笊篱捞起来,重新放进白瓷盘。然后,用水瓢往鼎罐中加几瓢水,糯米不吸水,所以水要比素日——一升米一瓢水的比例要小。待水开的时候,倒入糯米(够一家人吃),放入盐。

    此时,需要大火——最好是木柴火,稻草火的火力不足,煮饭时间过长,糯米香味会慢慢地跑光。木柴火煮上二十多分钟,糯米香味便从鼎锅的圆松木盖子四周冒出来,这个时候,掀开松木锅盖,把腊肉一片挨着一片,均匀地铺在糯米饭上,然后——也是最重要的时刻来临了,我们的主角——油面闪亮登场了。

    先将最细腻的油面截成半尺长,整整齐齐地均匀地铺在腊肉片之上,盖上锅盖,用小火慢慢再煮上十来分钟。待混杂着油面腊肉糯米香的热气从锅盖溢出来的时候,就可以开吃了。那被腊肉香浸润和糯米香熏陶过的油面,柔软,香醇,多少年后回想起来,都能让人咽口水。

                                            02

    立志让所有孩子都念书,生生将父亲逼成了他那个时代的“斜杠中年”。杂交水稻育种技术员,乡村厨房设计/建造师,油面匠……在父亲这辈子所精通的谋生技能中,我们最喜欢的,还是他和爷爷一起起早做油面,因为这,是我们能“渗透”进去的。

    在我们眼中,做油面简直就像一场艺术表现表演。首先得有一整套做油面的器具:釉面的陶质大面盆两个,深一尺半,直径得两尺,用来和面和盘面条用;两米长、一米宽的案板一张,架案板的一米高左右的条凳两条;半米长的竹筷得预备近百双;晾晒油面的木架子八九架,人可以跨坐骑其上的“木马凳”一条。

    油面,顾名思义,是含油的面。其重要食材,除了面粉,当然就是菜油了。五六十斤面粉,得耗去好几升菜油。

    油面的巨大面团,在这两个大面盆中完成。和面时,要不停地往面团抹菜油,防止面团粘在四壁。一个大面团和好,通常需要三四海碗菜油。和好的大面团被搬到案板上,用擀面棍擀平,擀长,擀宽,直到它铺满整个长方形的案板,四周留出一寸左右的富余。

    用刀将擀平的长方形巨大面饼纵向均匀地划出十几条线来,巨大的面饼变成了长蛇粗的面条。然后,父亲用手蘸菜油,一条一条地抹油,通常需要用去三四大海碗菜油——得反复抹上三四次。将这油光光的蛇面条,慢慢地乡蛇一样盘曲釉面大面盆,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直到盘到面盆的口。那么,第一天的事情,算是完了。

    和面,盘条,一般是在晚上,第二天一大早,鸡还没叫,就得起床,无论天气怎样的冷,也不能赖床,因为面条不能堆放得太久,时间一长了会影响口感的。

                                          03

    小时候,每到年关将近,几乎家家户户找父亲和爷爷帮他们做油面,自然材料全是他们准备。完全免酬劳的,所有的报酬,不过是四顿饭。我们对父亲和爷爷做油面的最深刻的记忆之一,便是蹭那顿香喷喷的早饭。

    天还没亮,主家就将早餐端过来了,腊肉、鸡蛋饼盖在油面之上,放有葱丝,蒜末和姜丝,香气扑鼻。爷爷舍不得吃,几乎大半留给准备上学的我和弟弟,特别是喷香的鸡蛋饼,

    对我来说,是十分难得的打牙祭时光,有些年,几乎天天早晨吃白薯,偶尔,也有白米饭。哥哥说,直到现在,看到街边卖烤红薯,他从来没有买来吃的欲望,大抵因为,小时候吃“伤”着了。

    爷爷坐在一个类似木马的凳子上——就是长条凳一端,用榫卯结构向上接出一块木条,木条上再横着订上一段一尺来场的木板,木板上钻两个孔,大约十多厘米,插上两根面筷,象穿球鞋鞋带似的,爷爷将那搓细了的面条左一甩,又一甩,均匀地交叉缠在两根面筷上,然后提起一端,挂在架在小口箩筐的沿口上,保面条湿润,干了,就没有弹性,拉不长了。

    待盆里的“条子”全部缠竹筷,就该晾晒了。把一根竹筷插在面架最上方的横梁的洞上,然后双手拉住另一只面筷,使劲往下拽,一直拽到可以插进底端横梁的对应的孔上,如此,那粗粗的面条,经过慢慢的拉扯,变得十分纤细,此刻,如果吹的是干燥的风,那么,油面半天就干了。

                 04         

    假如遇到空气湿度大的阴天甚至下雨,就得用火把来烘烤油面。父亲和爷爷左手持着火把,右手拿着蒲扇,上下移动火把,不停地把火苗往长长的面线中间扇,

    火烘烤过的油面,显然味道和口感会差很多,但是,也有人喜欢那股烘烤的味道。火把通常是用麦秸做成,火力不大不小。但是不能用木柴火的,火太猛,会把那丝丝的面线烧焦的。

    通常,爷爷会扯上一、两段小手腕粗的油面条给我们,由我们拿到炉膛里去烤,或者拿到蒸白薯的锅里上蒸熟。烤熟的油面条比烤馍馍香多了,因为油、盐调味,那渗透在面里的菜油,经火烤,释放出一种特有的香味来。

    在父亲这辈子所精通的谋生技能中,我们做喜欢的还是他和爷爷做油面。后来,爷爷去世了,生活也随着姐姐哥哥们工作后慢慢地好转起来,父亲不用再去卖油面了。

    父亲这辈子,似乎压根不适合做小商贩,曾经尝试跟人合伙去贩碗来卖,结果,不好意思吆喝和讨价还价,他出资的碗,全部堆放在家里。迫不得已的年代,他也曾挑着装满油面的箩筐走乡串户地卖,但都是母亲在吆喝。后来,慢慢地,因为手艺绝佳,不需要再挑着担子出去叫卖了,人们都直接跑家里来买,甚至是预订,彼此之间,还经常发生争抢,特别是在年关将至的时候。

                                        05

    早些年,父亲在年关将近的时日,依然会忙着做油面卖。不再靠它营生后,就经常帮别人做“过年面”,一家接着一家,根本就停不下来,爷爷和父亲,通常会忙上整整一个腊月——为人免费“做嫁衣”。

    如今,母亲也经常在镇上老街的土特产档口买到油面,但所谓的油面,其实是粉面,何为粉面?就是搓面条和盘面条的时候甚至是和面的时候,舍不得放菜油,菜油太贵,而是用洒面粉的办法,防止条子之间相互粘黏,

    味道,自然也就没有油面的鲜香了——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了,用父亲的话说。纯手工打造的油面,名副其实的“油”面,慢慢地,随着生活的节奏的加快和机器做的“粉面”兴起,几乎销声匿迹了。

    从前慢,如今块,那需要耗时发酵,耗材的折子粉,液渐渐消失了,我至今犹记得,那腊肉榨油煮折子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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