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没有落,就见护法仁佑在一旁捂着头倒了下去,他没有出声,可是他的身体蜷缩着,颤抖得厉害,似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不一会就见汗如雨下。如此便是他的怪病了,病发的如此快,很像缈落猴急的个性。
我走到他跟前,见着他脸色惨白,双目充血,痛苦万分的模样亦有不忍。抬手罩在他的眉间,我用术法暂且稳住了他的元神,隐约中能感到缈落操控着的力量,与我的法力狠狠相较着。仁佑很快受不住这样的疼痛,昏了过去。颜佳面露焦急颜色,奈何她身上还绑了捆仙索,动弹不得,只急急望着,哭泣向我求救,声声悲戚。
我和连宋将他二人带到了连宋的处所梧桐苑,是王城内一处宽敞宅院,连宋将整个西边庭院施法放进了一个密闭的结界中,以防闪失。殿中此时气氛有些紧张压抑,颜佳跌坐在一旁的团坐上,身上还披着仁佑的外袍,她的脸上尽失了血色。
软榻上,连宋让仁佑放下成打坐的姿势,我抬掌准备一探他的命门,被连宋拦下,他正色道:帝君不久前才去往妙义慧明境清除浊息,消耗甚大;若如帝君所料,缈落将六识分散,对付她一识这种事,还是小神来吧。
我点头首肯,对连宋的法力我是放心的。连宋此时收了折扇坐定在仁佑身后,息心屏气施法。不一时仁佑周身闪着白色仙泽,定睛看,能看出隐隐还有一圈淡红的诡异光晕,连宋的术法属水,缈落的妖法属火,正好相克。
这是一番无声的较量,渐渐的,仁佑身上的红色光晕淡了,渐渐的,消失不见。随之他的脸色也稍缓了些,不再是那样惨白,却见他身体猛地向前倾,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血珠落下,没有消融,一颗颗聚集而起,顷刻间凑成了一片碎玉的形状。
又是缈落原身的一个碎片。我抬手将之收入了袖中。
连宋这时收势,从容起身,扶着仁佑让他躺倒在软榻上,扯过一旁得锦被盖在他身上;他的身体,被神妖这一番较量折腾得很是虚弱,一时没能醒过来是正常。连宋轻叹道:如此法力深厚的妖,本座还是第一回见。
我吩咐他:仁佑护法仙元受此震荡,先养在三殿下这边吧;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旁的颜佳,她得知仁佑这是得救了,如获大赦一般,眼中神色仍紧张关切,没等我说话,连宋顺坡道:
发落也不在这一时一刻,便让他们先在一处吧。在我的地方,帝君请放心。
我无言颔首,一旁的颜佳感恩戴德的不断叩谢着。
法句经有言:从喜生忧患,从喜生怖畏;离喜无忧患,何处有怖畏?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易水寒。
这一天下来,着实有些心累,估摸着连宋也是,晚膳他没有过来,成玉,玄冥也都没有过来。燕池悟据说头天开课便迟到,被先生罚了抄经卷,于是他跟少绾也没过来。
于是就只有我跟凤九,围坐在我书斋的石桌旁用晚饭,安静的有些不真实。外头天气闷闷的阴沉着,看来夜间一场雨是免不了的了。我也有些乏闷,凤九本来跟我说着她在族学中的见闻,见我兴致不高,小心问我怎么了,我无意隐瞒,便也将水牢那边发生之事告诉了她,她听了后沉默半晌,只轻叹了一句:原来她竟是个苦人。
凤九一向心地良善,没有对颜佳计较前嫌,甚至为她痛惜着。我望着她带了慈悲宽和的侧脸,淡淡道:
错了便是错了,哪怕是初衷再无辜。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轻轻说了一句:
到底是一颗真心,如果可以,还是请帝君从轻发落吧。
我没有说话,为君者,忌讳妇人之仁。我共主天地时,治军治下都严格分明,我的属下无不敬我惧我。而凤九为君上时日尚短,便是初立了威严,内里总还是柔软的,太柔软便容易被利器伤到内里;可是我又很疼惜她柔软的心,那是对天地,对万物的一点怜悯和慈悲。
凤九饭后便说要温书回了她住的东厢房,我想她意会错了我的沉默,那并不是在怪她出言置喙,只是一时矛盾,不知该说些什么。可我又有些烦闷,想起前一天才跟她说过要坦诚相待,这才一天的功夫,似乎就被她忘记在脑后了。
饭后我如往常般卧在榻上读一卷经书,渐渐发觉字句看在眼中,却读不进心间去,如此往复了几次,最终被我随手丢在了一旁,这时夜已渐深,殿中烛火闪烁熠熠光辉,映衬着明纸糊的窗上透过来外头竹枝的倒影,随风轻轻晃动着。
我信步走出书斋去透口气,夜间起了风,吹在身上微凉,零星几个雨点正落下,我看见东厢房内亮着灯,微微叹了口气,我终究还是走了过去,门轻掩着没落锁,我敲了两声没人应答,想着难不成她睡了,可灯烛闪动的光影又好像是还没有。
我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她的寝殿中没有人,只有一件纱裙随意搭在榻边。我思忖着她这时能去哪,却正见她自一侧的双扇屏风后边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上,像海藻一样,她手中拿着块绢帕正擦拭打理着,而她的身上不过随意穿着一件薄薄的纱衣,包裹着少女美好的曲线,那纱衣的领口还是松散着的,露出热水浸泡过的绯红肌肤,和胸口浑圆的线条,霎时间空气中,我的鼻息间,满满都是她的香气。
我没想着进门会看到这样一个才慵懒出浴的她,美好香艳得不可方物,我的眼光不由得一紧,呼吸有些乱,我望着她愣住了;而她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洗了个澡,衣冠不整的出来自己的睡房穿衣裳,东华帝君就站在她榻前,一时间她的脸红透了,越来越红,一抹浓郁的娇羞弥漫在她脸颊上,在我看来是别样的妩媚。灯火衬得她眉间的凤羽花明艳美丽。
她也意识到自己此刻只穿了一袭薄裳,仅是避体而已,忙笼了笼领口,快走几步想越过我去拿榻上的纱裙罩在身上,正当她走在我身前时,我忽然伸出手将她笼进了怀间,少女柔软的身体,带着沐浴后淡雅馨香,蛊惑般的吸引着我,尽管于礼法我并不该如此,却无法抵御心里的渴望。
凤九在我怀中轻微的挣了挣,低首抬头间,正深深望进彼此眼中,气氛一下变了,变得温吞暧昧起来,我凝眸看着她姣好的容色,眼底晦涩幽深如海,我的嘴唇缓缓轻拂过她的眉宇,鼻尖,脸颊,缓缓落下在她的唇间。相较于我上一次亲吻她,这个吻不再那么斯文柔和,而是带了我的霸道姿态,连同我心里之前对她的微恼,也悉数化在了这一吻当中,那是不容她抗拒的独占,还是一往情深的痴缠。我从来不知我有这样许多的情绪。
她依偎在我怀中,渐渐化成了一泓泉水,柔软缠绕在我心间,直到她唇齿间不自觉的溢出一声难耐的轻吟,我才意识到我的霸道似乎过了, 可是我却没有放开她,只是我的吻变得缠绵温柔起来,我感到怀中的身体温热的滚烫在我的胸膛,感到她也似有似无青涩的回应着我。殿中一侧的灯烛此时恰好的燃尽了,光亮暗淡了下去,微光里我们柔柔的吻着,相偎相依,难舍难分。
我的手掌沿着她的纱衣划过她的躯体,她的身体变得极其敏感,被我碰触之处轻轻颤抖着,像冬天里寻找温热光火的孩童,惹得我更加怜惜的抱紧她,让她依附在我身上,汲取我的温热。而她的手臂,很是配合的缓缓圈住了我的脖颈,收紧。
深深浅浅的拥吻似乎不够,我对她,对她的身体有更深的渴望,我无法否认,我想要得到更多。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着门口细微的一个声响,接着有人进来房中,很快来人惊呼着说了声抱歉,门复又关上了。
居然是少绾!
我施法在门口下了一道禁制术,而这样的一幕终究打破了内室含混暧昧的气氛,我不情愿的略离开凤九的嘴唇,我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平复纷乱的呼吸,她微喘着,羞恁的将头埋进了我的怀中,我听见她小声嘀咕着埋怨:帝君来时怎么不关好门?
我听了无声轻笑,有心逗逗她:来时没想会这样。你说若关了门又会怎样?嗯——
我最后哪一声嗯的很是绵长很暧昧,怀中人觉出失言,跺了跺脚不再言语了。
我一手安抚的拥住她,另一只手拿起榻上的纱裙,披在了她身上,我轻声问:
害羞了?
好像是明知故问,怀中人缓缓抬起头来,脸色绯红,是娇羞,也兼着沾染了情欲,嘴唇微微肿胀着,我才意识到是我之前太鲁莽了,抬手轻抚她的唇瓣,让她的唇形看起来自然些,她没有避开,她直视着我的眼睛:
帝君之前,可是在生凤九的气?是凤九失言了。
我微微叹口气,柔声道:
是有些气,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深深看着她:
凤九,我和你说过,要坦诚相待。你在我跟前,可以无所顾忌畅所欲言,我都不会责怪。我之前沉默,不为你的话,而是因为有点矛盾,一面希望你为上君,有法度严明;另一面,又不想你失了温良慈心。
我自嘲的笑笑,她眼中渐渐聚气光亮,对我懂得的一笑。
我想这一次,她是真的明白了。
随后她担忧道:刚才——来人可是魔尊?言语间似似乎想起了适才的亲密拥吻,脸上又泛起了红云,一直红到耳根,我注视着她,抿起一个淡淡的笑,所问非所答的露骨问道:你不喜欢吗?
她像是忽然被什么烫着了,眼光躲闪着不知如何是好,娇羞难掩,我突然意识到这样下去很难收场,尽管我渴望亲近她,可眼下,如此这般已经十分出格,且缈落一类未除,三生石一事未解,实在还不是时候。
我温漠带过她沿着床榻坐下,笼了笼披在她身上的纱裙,拿过搭在她手臂上的绢帕,为她擦拭一头的湿发,我细心叮嘱:天气渐凉了,头发擦干再去睡,别着凉了。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不敢抬眼看我。我想着这会少绾一定猥琐的等在我的书斋,随后起身,她却忽然在这时伸手抓住了我的袍袖,就那样低头紧紧抓着,我回过头去,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她似乎在懊恼着什么,这样的她几乎令我失控,我轻轻抬起她的下颚,她的目光柔和如月色,却又坚定震心,她轻声说:
帝君不必觉得抱歉,哪怕你我最终无缘,凤九也不悔。
我望着她装作无事的清浅眉眼皱了眉头,满腹心疼,不想她看得竟这样清楚明白,怀中揣了这一份只在乎曾经拥有的大气凛然。
我在她跟前俯下身子,与他平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像我心中所想,都被她看穿看透了,过了许久我才低声道:
凤九,本君不是风流少年,此生所求不过你一人。
话到此再说不下去,我从来不是能说出甜言蜜语的人,她却露出完美的一个笑来,她说:
如此,甚好。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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