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应律兄的《茶馆》,一时兴起,索性凑个趣。 一一题记
喝茶不是品茗。喝是喝,品是品。
用来品的茶,才有资格叫做茗。
与品相比,喝自然显得不够文雅,不上档次。
然而,喝比较大众化,且不算穷酸,比喝更不文雅的,叫牛饮。
用来牛饮的茶,是粗茶,茶具不是土碗就是大搪瓷缸。
拉大板车的人渴得狠了,在路边茶摊歇一脚,咕嘟嘟一大碗老鹰茶灌下去,便如焦渴的土地上下了一场透雨,那种饮法,无比痛快。
用来喝的茶,对象是介于渴与不渴之间,可喝可不喝的闲人,对于茶和茶具,多少就有些讲究了。
四川茶铺子多,茶具多为盖碗。
碗不大,一口可以扯干,但须小口小口啜饮,喝重了怕伤及茶母子,再加水就没有味道了。
一碗茶,从早到晚,一喝就是一天。
喝茶是次要的,主要是摆龙门阵,即吹牛聊天 。
而品茗就完全不一样了,首先是环境,须为清雅幽静的所在;人不宜多,二三知己最好。
茶是好茶,品茗的杯子档次之高低且不论,得小,差不多相当于一两左右的小酒杯,品进嘴里的茶水,能把舌头打湿就行。
我的第一次品茗是在《四川文学》(当时更名为《现代作家》)编辑刘宇家。
时间大约是1987年初。
还记得那天是刘宇的生日。
三个人,另一位是西昌作家蔡应律先生。
刘宇不是一般的讲究,好几种茶,好几套杯子,过家家一样摆了满满一桌。
品了些什么茶,记不得了,反正没有花茶。
茶杯呢,一律很小,其中有一套是黄杨木的。
刘宇人长得清秀,偏瘦,说话细声细气,素手纤纤,兰花指一翘,斟茶的动作说不出的优雅。
谈笑间刘宇已经斟好了第一杯茶,微笑着示意老蔡和我可以品了。
老蔡与我,几乎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我疑惑地瞟一眼杯子:还没有当真喝,这就见底啦?
与此同时,刘宇睁开眼睛,轻轻放下半满的茶杯,微微颔首道:
嗯——不错。
然后忍了笑目视老蔡,问:如何?
不咋个。老蔡答。
问我,我“也不咋个”。
换茶。换杯子。
科普一番如何品茗后再品。
仍然是“不咋个”和“也不咋个”。
刘宇完全是意料之中的表情,笑着替我们换上了大茶杯。
第二次品茗,已经是九十年代中期了。
是在一家茶楼。老板姓贺,花三千元购得一斤君山银针,隆而重之地请一帮土包子开洋荤。
贺老板亲自操作,赏茶,预热茶杯,高冲……可谓一丝不苟。
那个时候的三千多哦!一个二个期望值超高,极专注地盯着贺老板的手和杯子里翻滚的茶。
见有人向茶杯伸手,贺老板连忙制止:慌啥,我说开始才开始。
眼见得茶叶根根直立,缓缓沉入杯底,又看了下手表,这才说可以了。每个人按提示一手托杯底,一手扶杯沿,一齐吹嘘,又一齐啜得滋滋有声。
如何?贺老板满脸期待地问。
便听得异口同声地说:不如何。
接着又异口同声地补充:不如花茶好喝。
座中唯一说好喝的是我。
我这人好奇心重,自从与刘宇品茗之后,对茶的兴趣就变得广泛起来。
逛西湖时,专门去了灵隐寺,就为喝用虎跑泉水冲泡的龙井茶。
到了福建,自然要喝武夷山的大红袍和安溪的铁观音。
虽未与人正式品茗,各种各样的茶却也喝过不少。
到九十年代初,已经不再喝花茶而改喝竹叶青了。
回头再看花茶,也就不过尔尔。
花茶的香并非茶香而是花香。
那茉莉花性格外向,香得十分奔放,香得毫无保留。
一杯在手,花香扑面而来,宛如老友重逢,握了你的手就不放,不停地摇,摇够了还要拥抱。
最早的花茶,如三花,都是粗枝大叶,全靠茉莉花掩盖了茶本身的苦涩。
而绿茶则不然,明前采的嫩芽儿,含蓄并内敛着的,完全是茶树的体香,不细品,是咂不出味道来的。
遥想当年,与应律兄一样,我也曾是工人来着,属于有毒有害工种;车间也发劳保茶,也是用报纸包。
但那茶,是没有等级的。
那时候,在普通人心目中,最高级别的茶便是三级花茶,简称三花。
计划经济将三花“计划”为特供,须土产公司经理批条子才能买到,关系硬的,一回也不过一斤半斤。
居民买茶凭票,平时是茶屑,又叫碎茶,逢年过节才能喝上四花。
茶叶敞开供应后,三花渐渐走了下坡路,得喝二花甚至一花。
与此同时,流行的蟹目香珠,仍是老叶子,全靠茉莉花撑门面。
现如今,喝绿茶的人越来越多。
川内绿茶中最有名的是竹叶青。
想不通的是,何以价格涨得离谱,从前二百多块一斤那种,竟然上了万!
舍不得买太贵的茶。
不容易碰到对的人。
便再也没有品过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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