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把此篇献给我不务正业的高三岁月,在那些挑灯夜战的夜晚里,是他们让我觉得不再孤独。”
<壹>滚烫
我从来没有在今晚以前穿行过这条胡同,而此刻,我拉着西扬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巷口时,就像是轻轻地打碎了一个橙黄色的梦境,那盏老式的路灯在夜色里暧昧地亮着,晕出昏暗而透着神秘的色调。
西扬的手指是冰凉的,有着雪花般光洁的质感,她把我的手握得很紧,好像一不留神我就会甩下她一个人在这深巷里。她的刘海凌乱着,那下面小鹿般漆黑而湿润的眼睛戒备地盯着黑暗,像深夜里一只埋伏的黑猫。这让我想起另一个人,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五分钟前,哥冲我喊,跑啊!带她跑!
然后我就没有犹豫的拉起西扬的手,玩了命地跑了起来。对于他的话,我都有种天生的执行力,不需要知道他是否正确,只要按着他的话去做就好了。然而此刻,我发现到了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地带。而他,还在拿着啤酒瓶在身后的远方和一群人打架。
“西扬,你认识这里吗?我们该怎么回去?”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两条路,手指了一下右手边的那一条稍窄一些的。对了,刚刚我都忘了她其实不能说话。
这条路没有路灯,从垃圾筒边窜出的野猫让我丢脸得低声尖叫了一声,而西扬再一次握紧了我的手,依旧冰凉。我不清楚她这时候会不会恐惧,因为她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走出巷子时,我的手机来了电话,“小墨,你现在在哪儿?”姐的声音一下子响了起来。
“我在....”我抬头看了一下对面的建筑,“一个银行前面,旁边还有个报刊亭。姐,哥和人打架呢,他让我带上西扬先跑出来的。”
“什么?郑西扬?”我能听出姐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但我希望西扬没有听到。“你哥他疯了吗?!听着,我现在开车去接你们,呆在那里别动。我还得叫上许开城去看看,别真再出什么事。”
“好的,姐,我们等你。”
每次都是这样,哥掺合进一个烂摊子,我是帮凶,最后事情乱成一团的时候,姐就出马了。反正她是无所不能的女神,就算是我们把天上戳了个窟窿她也一定是有办法补上的,对此,我深信不疑。等车来时西扬蹲在我身边,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们没法交流。她沉思的时候像极了我怀念的那个人,她也有这样一头乌黑的长发,只是最后的时候,她不得不剃光了它们去拥抱病魔。
我才开始为哥担心起来,当我拉上西扬逃命时我都忘了,他还在那里,而且是一个人对七个人,单枪匹马,孤军奋战。
“西扬,你在担心我哥么?其实用不着,他中学时是全国武术冠军,我跟你说过这个的,你记得吗?”
她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她就是这样,太专注地听别人讲每一句话,或许那只是因为她不能讲话,一个字也不能。“但是他们人有点多…不过没关系,我姐叫了许开城。许开城你认识么?就是差一点成为我姐夫的那个。”其实我没必要解释的这么清楚,西扬不是我们家的人,她只是运气好碰上我哥拔刀相助罢了。如果非要说扯上一点关系,她是我哥哥女朋友的妹妹,只可惜,三年以前,她姐姐死在了医院。
“西扬,他会没事的,许开城是警察,他们不敢太过分。”
然后我们又陷入了沉默,我不太会处理这种场面,哥在的话就好了,他最会救场了。
好在我很快看到了姐的车,红色的雪弗莱,她降下车窗,“上来,你们来两个。”
她车上有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道,rush2,和她一样带着歌舞升平的气息,她在等红灯时对着后视镜照了一下自己妆容精致的侧脸。她甚至都没有费心去过问一下西扬的事情。她讨厌西扬,出于我不能理解的原因。
“小墨,你去药店买盒药棉和消毒水,那帮流氓下手都没轻没重的,记着,无酒精的。”
我接过她手里的长款女士钱包下了车,她的打火机在我身后轻巧地响了一下,点燃了一支香烟。
药店里没有棉签了,只有棉纱布,我要了两扎,回车上时姐在打电话,对方应该是许开城,因为每次她给他打电话声音都会这样不易察觉的升到一个独特的声调。“…你扣了几个人啊?先放顾萧过来,这里还有个郑西扬呢!”
我真不喜欢姐在别人面前的待客方式,可是没办法,她不喜欢西扬的姐姐,所以也不可能喜欢西扬。她把钥匙插进点火机时动作带着一点粗暴的愤怒,我知道她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好了,郑西扬,现在我们得把你送回去,你认得路么?”姐回头问她。
我拍了拍西扬的肩膀,因为我想她是有些怕姐的,也难怪,姐的脾气那么坏,而且口无遮拦。但是她还是勇敢地点了点头,姐回过身,满意的吁出一口气,她为今晚就可以摆脱掉这个麻烦而感到舒心。
可是姐到达目的地时,我们看到了提前到达那里的哥,没受什么伤,就是衣服撕破了。
“西扬,你今天不能回家,跟我回我们家好么?在那里你会很安全的。”他郑重地看着她说,完全没有把她只当成十五岁的中学生。
“顾萧!”姐几乎是喊出来的,“你有病啊?!咱们家又不是孤儿院!”
哥不为所动,“你要是不愿意,我带她回公司的宿舍。”
姐用一种一定是你吃错药了的眼神瞪着他,“公司宿舍?你们单位谁不知道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带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过去,算怎么回事啊?顾萧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救济扶贫的事有政府呢,那么多的慈善机构,轮得上你来当好人么?!”
西扬很无辜地夹在他们中间,进退两难,我想如果她是自己的话,一定也会很难受的。
可是我知道哥一定可以说服姐,因为他还有我这个不分明里的帮凶在。“姐,西扬可以和我一起住,我的床大,而且妈一定会很欢迎这么乖巧的女孩子的。别逼她走了好吗?要债的刚走,这么晚了,你让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办啊?姐,求你了。”
姐恨铁不成钢地百了我一眼,“顾小墨,哪天你哥杀了人就是你给递的刀的。”
我知道,她妥协了,尽管在回去的路上她把车钥匙甩给了哥,并且执意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沉默了一路,可是她还是回收留西扬的,因为她舍不得我们难过。
“西扬,我的房间在最里面,你把东西放进去在里面等我好吗?”我把一床被子塞进她怀里,她只有十五岁,可看上去单薄得像个小学生。门厅里姐又点了一支烟,她戒过很多次了,可心烦时还是会抽。
“别在家里抽烟,到阳台上去。”哥在她面前放了一个玻璃的烟灰缸。
“你是可怜郑西扬呢,还是担心她姐姐会责怪你没有照顾好她?”姐神情淡漠地说。
“随便你怎么想,顾嫣辰,你一个人心狠不能要求所有人和你一样狠。”他轻声地抛下这句话进了自己的房间。姐不屑地哼了一声,可是他没听见。
“姐,哥那么做,只是放不下罢了。你能轻易忘记西颜姐吗?不是偶尔还是会想起来么?”
“我可没那个闲心,这个房子明年拆迁,我得拼了命的赚钱赞首付,才不至于让一家老小的人睡大街。”她吐出一圈烟雾,配合着她的大波浪长发,像上海滩的贵妇。
“可你得多给他一点时间。”
“时间,顾小墨,要知道,郑西颜都死了三年了!”姐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摊开手。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从哥的房间里传出一阵杯子打碎的声音。我看着姐,心里涌上一阵心酸,我们可能都不知道,三年里哥承受了多少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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