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江号子

从前只在美术课本上见过《伏尔加河的纤夫》，当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灰色的天空、搁浅的货船、荒芜的沙滩、酷热的太阳、沉重的纤绳、苦涩的汗水，正由一群衣衫褴褛的纤夫背扛着纤绳，步履沉重的向前推进，用坚韧扛起了来自生活的压力和无奈。

真正让我对纤夫精神有深刻认识的就是重庆武隆之行，即桃源大峡谷的《川江号子》的山水实景表演，震撼而引人深思，仿佛带我回到了那个贫穷的年代。

江中船只没有轰隆隆的机器声音，只听见乌江汉子们振聋发聩的号子声，配合着心里的呐喊，卯足劲拉着纤绳向前移动，碰到激流险滩从容应对，即使背部和手上磨出了血印子也不敢放手，每个人都信任着彼此，为心中那个共同的目标前进。

“嗨，嗨哟哟，嗬嗨，托呀，拖拖拖……”每当逆水而行时，空气中裹杂着江水咸涩的味道，每个人的嘴唇都是干裂的，但喊的号子是越发的响亮，纤夫中有年迈而又硬朗的老汉，声音深沉而有力，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皮肤晒得光黑油亮，他们都赤裸着身子，这对纤夫而言是必要的安全措施，就怕穿衣服卷入纤绳里，一旦卷入纤绳非死即伤，纤夫在那个年代属于高危行业，但是为了养家糊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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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盛夏江水猛涨时期，纤夫更是拿命赚生活，有时候是一家老小出动，不管大船小船，只要有活就不闲着，平日里说话和和气气，真正到了拉纤的现场，就免不了互相吼叫、埋怨，目的只有一个，拉纤就是生死较量，一点马虎不得，撑船的大喊“稳住”，纤夫则大声呼喊“避开”，就是避开水劲，减少阻力，就怕力量失去平衡，岸上的人哪怕拼劲全力，船只还是会翻，可怕的后果就是造成人员伤亡，大家合力往安全水域移动，一旦出了险滩恶流，才敢松一口气，拉纤的过程就是互帮互助，吼骂是爱更是责任。

在乌江岸边看那些石头，都是纤夫拉纤留下的足迹，或许当时上面都是血迹，但随着江水的来回拍打冲刷，只剩下了深深浅浅的脚窝子，高处一些的岩石，上面留有纤绳的印迹，形成了一道道不规则的图案，还有栓船石的粗印子，都是对纤夫时代生活的最好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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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我对《川江号子》中出嫁这一幕印象挺深刻的，母亲为即将出嫁的女儿梳洗头发、准备嫁妆，耐心教导女儿到了婆家好好尽孝道，不要牵挂娘家这边，其实女儿出嫁以后家里就剩她一个人，自己的丈夫就是纤夫，在一次出工中意外去世，即使那么多年过去，仍旧在江上唱起那熟悉的拉纤号子，对爱人是永远无法割舍的爱与痛，即使自己的女儿嫁的也是一位纤夫，但是自己并不后悔，因为她始终相信，无论哪位乌江纤夫都是最有担当的汉子。

就像歌中唱得那样：“妈妈最后一次帮你梳头，今后个人梳哦！嫁到婆家后，要好好做人，李家屋的女人还没得哪个是吃白饭的哦！”嫁了过去往后就不能时刻陪在母亲身边，女儿百般不舍，哭红了脸颊。

待到出工收获大时，女婿就从集上换来换来鸡鸭鱼肉，到了傍晚时刻跟爱人赶着马车看望母亲，那屋檐上挂着的辣椒穗，散发香味的玉米棒，隔着窗户烛光下母亲忙碌的身影，正在准备孩子们爱吃的饭菜，那麻椒的麻、那辣椒的辣，是那最熟悉母亲火锅翻滚的味道。

夜深了江水也静了，平日里坚强的女儿到了母亲这里，像孩子那般讲述自己的心事和委屈，自己的丈夫好几次差点被江水吞没，想想都后怕，母亲用手轻轻拍下女儿的肩膀，宽慰女儿说：咱们是乌江的女人，更要学会坚强，把家里的光景过好了，这样自己的男人就少受一份罪，少担一份危险。

乌江河岸的夜空异常美丽，波涛汹涌的江水拍打着石头，形成很美妙的交响乐，偶尔可以听见谁唱起川江号子的声音，有些不熟练，仍然孔武有力，仿佛像是期待着远方船只的到来，好试一下自己的身手。

太阳照常升起，纤夫照常开工，船只种类不同，号子也是各种方式，在川江号子的基础上，有了平水号子、上滩号子，拼命号子等，喊出了乌江汉子的豪迈，喊出了纤夫精神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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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工业文明的到来，机动船取代了木船，机器渐渐取代了人力，船只几乎都装上了轰隆隆的发动机，卷起万层浪奔腾而去，只留下一尾汽油味道，人工拉纤再也没有了，就像山水实景结束后说的那样，川江号子可能会成为千古绝唱。

现今还在世的乌江纤夫有十一位，川江段纤夫还有八位，纤夫这种工作没了，但纤夫的精神一直都在，那就是坚韧不拔、顽强拼搏、乐观向上、敢于担当，纤夫的精神永远流淌在这条乌江之上，源源不绝，一代又一代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