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波坐在柜台里，正在一条条刷手机里的短视频。短视频就像时间，一秒接着一秒，但总是没完。快乐压在在每一秒之后，随即消散。
门口夏日的阳光照在水泥墙下，看一眼就将眼睛晃迷糊了，重新看手机屏幕就感觉暗淡许多。时间久了不抬头，再去看外面时，阳光也是刺眼的。
“老板，给我来一瓶红毛丹。”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楼梯边传来，抬头一看，是一位老人，他个子很高，光亮的脑门已经退到额顶。他身上的老式中山装没有扣扣子，斜挎在身上，像一把断了几根肋骨的破伞。眼睛却是有神的，闪着一股子智慧一样的光芒。虽带着拙劣的表演痕迹，但有光芒总是比黯淡要好许多。他朝着黑洞洞的店铺深处看，一边歪着走向玻璃柜台。
“天热，给我来一瓶红毛丹。”他走近柜台，又重复道。
“不好意思，红毛丹卖完了老人。”查波回答。
“哦……”老人站在柜台前，朝后面看几眼。他在每一件可能是水的包装上浏览，来回找了好多次，“那止渴的还有什么呢？来，你给我找一个。”他大方的说道。
“你往后面走一些，那些都是，你可以自己找找看。”查波站起身来，将双手撑在玻璃柜台上。
“你给我找一样就完了。”他大方地说。他的右手伸进左边的衣裳口袋，在胸口的口袋里摸出一沓油纸包裹，搭在玻璃柜台上慢慢展开油纸。
“那你可以选雪碧，我经常喝，止渴算是不错的呢。”查波试探着说道。他看着他一一展开油纸，又补充到：“但是你也可以看看其它，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就要雪贝。”他说。
“在你身后的冰箱里，绿色罐子的就是。不过……你可以选别的……我们有很多种。”查波再次说道。
“多少钱？”
“就雪碧吗？”
“雪贝。”
“两块五。”
老人在油纸包最里翻到块币，从里抽出来放到桌上。
“你可以自己去拿……”查波看着他的钱，说道。
“我不知道是哪一种。”老人咕哝着说。
查波从柜台另一边绕出来，走到冰箱前打开玻璃，在里面翻找。不一会就拿着一罐绿颜色的易拉罐出现在柜台前。
“这个。”他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罐子，又放到柜台上。他用左手拉开衣帘，将复又包好的油纸钱包沿着中山装的衣帘塞回去，然后整理衣服的两边下摆。他拿起罐子，找到易拉罐的拉环，很熟练。拉开时呼哧的气体声吓了他一跳，他举起罐子细看，才又伸手去拉开了一半的拉环。
“这天气是热的。”查波说着走回柜台里，将那钱放回钱箱。
“那可不嘛！”
老人对着柜台，举着罐子，仰头喝起来。他的嘴巴咗成一团，堵在罐口，慢慢往上举，慢慢仰头。才喝到一点，几乎是嘴巴才接触水，就顿了下来，像是思考过，又才微微上举罐子。
“嗨……这是什么？”老人被汽呛到，从喉咙里咳了一下。
“它是有些汽的。”查波提醒道。
“辣的怎么止渴呢！”
查波无奈看着他。
老人又喝了一口，又放回玻璃桌面上。大声说：“这怎么止渴嘛！”
“我是建议你自己选的，老人。”查波看着他，有些为难地说。
“又不甜……”，老人将罐子拿在离桌面不远的地方，将罐子转着圈细细翻看罐身，“嗨……一点不如红毛丹，那个好喝多了。”
“要不你看看自己再选一个吧。”查波看着他，双手撑在玻璃桌上，他很无奈。
“算了。”老人再喝一口，但是没喝多少就将罐子重重地放到柜台上，水花从罐口溅出几滴，落在玻璃上冒着几粒水泡。他边转身边嘟哝道：“我去另一家看看。”
查波目送着老人从台阶上走下去，消失在门框里。他从柜台里走出来，将那罐子收拾了走出门去，扔在门口的垃圾桶里。
大街上阳光金黄，只见老人的背影慢摇着远去，老人身后中山装的下摆长过臀部，从远处看去，上半身罩着短小的两只腿，矮矮地往远处挪去。
“真是奇怪的。”查波咕哝着走回柜台，拿出手机低下头去。不一会儿，伴随着短视频中固有的笑声，笑意又重新从他失落的脸上绽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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