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读《随园诗话》(8)

作者: 真老实人_425a | 来源:发表于2020-07-11 19:00 被阅读0次

    【原书卷二·六】

    张燕公阎朝隐诗,炫装倩服,不免为风雅罪人。王荆公因之作《字说》云:“诗者,寺言也。寺为九卿所居,非礼法之言不入,故曰‘思无邪’。”近有某太史恪守其说,动云“诗可以观人品”。余戏诵一联云:“‘哀筝两行雁,约指一勾银。’当是何人之作?”太史意薄之曰:“不过冬郎、温、李耳!”余笑曰:“此宋四朝元老文潞公诗也。”太史大骇。余再诵文正公《赠妓》诗曰:“便牵魂梦从今日,再睹婵娟是几时?”一往情深,言由衷发;而文正公为开国名臣,夫亦何伤于人品乎?《孝经·含神雾》(按:随园诗话原书记载错误,应为《诗纬·含神雾》。不少注释者以讹传讹)云:“诗者,持也。持其性情,使不暴去也。”其立意比荆公差胜。

    张说(yuè),(667年-730年),字道济,一字说之,河南洛阳人,唐代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早年参加制科考试,策论为天下第一。入仕后,多次升迁、贬谪,后拜中书令,封燕国公。姚崇拜相后,张说被贬为相州刺史,又贬岳州刺史,在苏颋进言下,改任荆州长史。后又被召拜为兵部尚书,升任中书令,加集贤院学士,进封右丞相。开元十八年(730年)十二月病逝,时年六十四岁。追赠太师,谥号文贞。张说前后三次为相,执掌文坛三十年,为开元前期一代文宗,与许国公苏颋齐名,号称“燕许大手笔”。

    阎朝隐,字友倩,唐赵州栾城人。少有名,连中进士孝悌廉让科,补阳武尉。中宗为太子,朝隐以舍入幸,累迁给事中,预修《三教珠英》。性滑稽,善佞。武则天有疾,朝隐往祷少室山,以身为牺牲。则天愈,转麟台少监。先天中为秘书少监,坐事贬通州别驾卒。

    炫装,亦作“炫妆”,汉字词语,意思是盛装。

    王荆公,一般指王安石。王安石(1021年12月18日-1086年5月21日),字介甫,号半山。抚州临川人。北宋著名思想家、政治家、文学家、改革家。王安石潜心研究经学,著书立说,创“荆公新学”,故称“王荆公”。绍圣元年(1094年),获谥“文”,故世称王文公。

    《字说》,北宋王安石撰,共二十卷(王安石《进〈字说〉表》称“二十四卷”)。《宋史·王安石传》说:“《字说》,多穿凿附会,其流入于佛、老,一时学者无敢不传习,主司纯用以取士,士莫得自名一说,先儒传注一切废而不用。”后来新政既罢,此书遭禁而湮没不传。今人张宗祥、胡双宝各有辑本。

    冬郎,唐代诗人韩偓的小名。宋·钱易《南部新书》乙:“韩偓,即瞻之子也,兄仪。瞻与李义山同年集中谓之韩冬郎是也。故题偓云:‘十岁裁诗走马成。’冬郎,偓小名。偓,字致光。”

    温、李,晚唐诗人温庭筠和李商隐的并称。他们的诗歌风格都承受六朝的余习,色彩艳丽,笔调柔婉,故有此并称。《新唐书·温庭筠传》谓庭筠“工为辞章,与李商隐皆有名,号温李”。《唐才子传》也说庭筠“侧词艳曲,与李商隐齐名,时号温李”。

    文潞公,文彦博,(1006年-1097年),字宽夫,号伊叟。汾州介休(今山西介休市)人。北宋时期著名政治家、书法家。嘉祐三年(1058年),出判河南等地,封潞国公。文彦博历仕仁、英、神、哲四朝,荐跻二府,七换节钺,出将入相五十年。任殿中侍御史期间,秉公执法。为相期间,稳固朝局,大胆提出裁军八万之主张,精兵简政,减轻人民负担,被世人称为贤相。有《文潞公集》四十卷。《全宋词》录其词一首。

    李昉,(925年-996年),字明远,(《直斋书录解题》作明叔),深州饶阳(今河北饶阳县)人。五代至北宋初年名相、文学家。后汉时期,李昉登进士第。北宋建立后,为中书舍人,至宋太宗时升迁至参知政事、平章事,主张与契丹修好,弭兵息民。晚年以特进、司空致仕。至道二年(996年),李昉去世,年七十二。获赠司徒,谥号“文正”。工诗,效法白居易诗风,为“白体诗”代表人物之一。典诰命共三十余年,曾参与编写宋代四大类书中的三部(《太平御览》《文苑英华》《太平广记》),有文集五十卷,今已佚。

    宋·李昉《赠襄阳妓》:岘山亭畔红妆女,小笔香笺善赋诗。颜貌共推倾国色,篇章皆是断肠辞。便牵魂梦从今日,得见婵娟在几时。千里关河万重意,夜深无睡暗寻思。

    《诗纬含神雾》是汉代无名氏创作的谶纬类典籍。汉代《诗纬》三种之一。今已佚,仅存少量佚文。关于书名之义,赵在翰《七纬·诗纬叙目》云:“天运人事,统诸神灵,以言其象,氛雾冥冥。”又云:“图录之神,祯祥之降,日《含神雾》。”该书载天人灾祥感应之征,序列上天五帝座之神名,并以六律五音与国风地域相配,如云:“齐地处孟春之位”,“律中太簇,音中宫角”等,其中引“孔子曰”云云,并扶乩降神之词,以其含神灵奥义,幽隐朦胧如雾,故名《含神雾》。此书在东汉灭亡之后,与其他“七经纬书”均遭禁绝。至宋代时,仅有《易纬》存世,余皆亡佚。清代,《诗纬含神雾》有辑本数种。

    【闲言碎语】

    国人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把万事与人品挂钩。画画的,有“画品如人品”的说法;写字的,有“书品如人品”的说法;写小说散文的,有“文品如人品”的说法;写诗的,自然就有“诗品如人品”的说法。其实,无论哪种艺术,都与人品没有直接关系。艺术是借助一些手段或媒介,塑造形象、营造氛围,来反映现实、寄托情感的一种文化。从这个定义我们就可以确知,艺术需要借助一些手段与媒介,进一步而言,创造艺术作品的手段与媒介就是技术与材料。绘画需要画技与画布、颜料;书法需要笔法与笔墨纸张;而作诗,则需要技法与词汇。凡此种种,没有一样都与人品无关。

    袁枚在诗话里举了两个例子,北宋时期历仕仁、英、神、哲四朝,出将入相五十年的著名政治家、书法家文彦博;五代至北宋初年名相、文学家李昉。此二位的人品在士大夫眼里都是一等一的高尚,但是,也写艳词情诗。从他们的情诗里面一点也看不出所谓德高望重的人品踪迹。我们再举个反面例子,“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诗,几乎妇孺皆知,脍炙人口。而其作者李绅的人品,简直不是一个“渣”字可以形容。唐代范摅所著笔记小说集《云溪友议》记载:李绅还没发达的时候,每次去族叔李元将那里,都会恭恭敬敬称呼李元将为叔叔。李绅富贵之后,翻脸比翻书都快,见到李元将来求见爱搭不理,牛皮哄哄。李元将自称是弟弟,李绅仍不肯搭理他,李元将自称是侄子,李绅还是用下巴看他,李元将最后自称是孙子,李绅这才表示原谅李元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待自己的族叔能够做到李绅这样的人,世间真是不多。

    袁枚一生主张性灵作诗。所谓性灵,是自然地风趣的反映诗人一时的感受,不必讲境界的大小,格调的高下,若能做到这一点,就是好诗。真实地用诗的语言表达出性情所动那一刻诗人的思想情感,就可以了。不要刻意用诗来塑造自己的人品形象,硬要如此,必定流入虚伪。

    本条诗话有个错误之处,原文“《孝经·含神雾》“应该为“《诗纬·含神雾》”。由于各版本均未订正,不少注释者以讹传讹,在此特别指出一下。鲁迅文集《坟》中的《摩罗诗力说(2)》曾经提及此书:“关于诗持人性情之说,见于汉代人所作<诗纬含神雾>:诗者,持也;持其性情,使不暴去也。”文中“暴去“一词,有人翻译成白话文“暴露而丢掉了”,恐非原意。我的理解是:“诗,就是秉持。秉持自己的性情,使其不要过分背离。”一家之言,恳请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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