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国共笫二次合作前。苏北南部的古镇上有一位大财主,在共产党军队到来之后他的野心才有所收敛,但是心里仍然对共产党恨之入骨,只是没有从前的那么嚣张跋扈了。他被迫解散了家里养的几十杆人枪。
"老爷,你看这兵荒马乱的,我扶您回屋吧"。马老二搀着张老爷慢腾腾地朝门口走去。
"俺不相信这群学生娃没日没宿的举个小旗子喊,这样就能斗过老蒋的洋枪大炮了?反了!反了呀!″张老爷边上台阶边骂着。 马老二给老爷披上貂皮大衣,又端一壶茶放在籐椅边茶几上。
"马二啊,你说共党和蒋介石哪一家……?" "老爷,俺听您说。" "这个你不是都看见了吗?上个月王旅长带着部队住在咱家里,他们那个武器比新四军强一百倍不?再看看春上来咱村的新四路军,他们有什么?连饭都吃不饱,当兵的冬天连件棉衣都没有,怎么能和老蒋比?唉!″
"老爷,这个俺心里清楚的呢。″马老二把手塞进棉袍袖管里。 马老二没说出王旅长军队来的那几天,村上老百姓可遭了秧啊!
他有一年见过新四军的队伍,有个小子不过十五六岁,一只胳膊被炸断了,仍然要求上战场,真叫人心疼。 缺胳少腿的伤员多了,即使是那么艰苦也没有抢老百姓一粒粮、一只鸡。
一天晌午,大门外传来许多人的吵闹声,接着咣当一声大门被撞开了。看门的黄三躺被打趴在台阶下嗷嗷大叫。 独眼龙光着膀站在院子中间骂道:“家里都有喘气的吗?老子又来讨债了!哈哈哈,没钱就别他妈的在醉香楼混,真他妈找死!有喘气的快出来!今天不把钱还上,老子就剁了他!”
夜里,大少爷被醉香楼的人拖到了家门口。 马老二轻轻地撩起老爷屋的门帘,告诉老爷说:“大少爷回来了。” 今天老爷为大少爷又花几百块大洋,这时正坐在床头等大少爷呢!看来今夜老爷又得训大少爷了。
“你,你呀!整天花天酒地,还当你做什么事我不知道吗!我看那几间粮铺子里赚钱也不够你败的!老子为赎你就要把祖上这点家业花尽啦!抽大烟、逛窰子、赌博样样都会,就不学点好的!能有你弟一半俺也省省心啦!你活着有什么用?!当初就该叫你三叔带去当兵。唉!我看那,也指望不上你了!” 说完怒气冲冲地摸起茶壶就砸去。
张老爷几年前就把二少爷张生送到淮安上学去了,老爷盘算着二少爷上完学再去谋个一官半职的,没想到,去年大少爷因抽大烟、逛窰子染上病,竟一命呜呼了。他现在只能指望二少爷了。
"上个月叫你安排个人去淮安看看生儿的,人有没有回来?最近报上说淮安盐城那一带仗打的很多,我心里一直放不下″。
"老爷您放心,有俺小子拴柱照看着不会有什么的,拴柱子比二少爷还大两岁呢,什么都能干"。
很快进入隆冬时节,天阴沉沉,好像是要下雪了。 晚饭后老爷靠在躺椅上眯了一会眼。 突然,一声震耳的雷声把老爷惊醒了。这个雷声还把屋上西北角的一个飞檐劈了下来,碗口粗的刺槐都砸断了。接着又是雷电交加,大雨倾盆。
"大冬天,打什么雷啊?” “老爷,您忘了吗,孙中山闹革命那年冬天,不也打雷了吗。” "天要变,天真是要变了呀″! 张老爷不停的咳嗽着说:"刚才梦见生儿去当兵了,我还骂了他,他说当兵打老蒋,这不是反了吗,唉”!
笫二年春,张老爷叫侄子骑马去淮安探望二少爷,侄子回来告诉老爷.说,学校都关门了,娃子都跟新四军去了,还听人说二少爷被杀了,头挂在城门上好几天呢。其实他的侄子哪里是去探望二少爷,他拿了老爷的银子在淮安城里花天酒地去了。他只有编个假消息骗过老爷,不过二少爷去当兵倒真有这事,可他有没有死,真不敢胡乱说的。 这几天马老二心里也是十分慌乱,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如果他再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活呀。
老爷听他侄子把情况说完后当时就气的晕倒了。等他半夜醒来时气得把柜子上茶壶、水烟枪都摔到了地上,大骂儿子没一个听话的,死了都活该! "这下什么都没了,没了”!老爷有气无力的唠叨着。
"共党要是不闹,两个小子咋能死!我的绸缎铺和米行也不可能关门的!"老爷愤怒的叫骂。
转眼又过了一个半月。蔚蓝的天空上飘着几片污浊的云朵,太阳在云朵之间透过温柔的光线。小街路边的洋槐树已挂滿了串串散发香味扑鼻白花,柳树下的石板上却很少有人坐在上面谈天说地了,古老的街市冷冷清清,微微的西北风悄悄的刮起落在地上的纸屑和碎草叶,春天的苏北总是怪模怪样,和现在的时局一样叫人摸不清方向。
老爷说要到街上走走,马老二连忙取一件大衣披在老爷身上,扶着他朝大门口走去,正在这个时候 看门的黄三火急火燎地喊着向堂屋跑来,气喘吁吁地说:"老爷!不、不好、好了。″ 马老二骂道:“三狗子,慌什么慌!你家死人啦!还是老天塌下来了?干嘛大喊大叫的?稳当说"!
黄三的爹是出了名的汉奸,前几年被共产党的除奸队秘密地杀掉了,他的两个儿子却逃脫了,后来听说在国民党队伍里当了小官,扬言一定要给他爹报仇。黄三胆子小,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可这几年有了两个哥哥在队伍给他撑腰,也开始向镇里的伪军队长偷风报信了,马老二见他就想骂,骂他猪狗不如,忘恩负义,当初要不是新四军从土匪手里救了他,也许早就被人用砍刀剁了。 "大街上又、又、又来一队共军,我怕、怕来俺老爷府上″。黄三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这个时候,一群几十个新四军战士已经进了院子。 马老二向人群里看一眼,立即认出站在前面的那个高个子的年轻人。
"这不是二少爷回来了吗″!马老二又惊又喜地告诉老爷。 看门黄三和马老二连忙出门迎接二少爷。 二少爷张生头戴一顶旧军帽,身穿灰色粗布上衣,腿上扎着紧紧的绑腿,腰间牛皮带上挂着手枪匣子。
二少爷进门就跪在老爷面前,这个时候只见老爷扬起巴掌打在儿子脸的上。
"我花钱是叫你去上学的,不是叫你去当兵!要当兵,也得去当蒋介石的兵,你当新四军总有一天会把我这把老骨头也赔进去的!″ "爹,我们新四军是为了解救穷苦百姓的,国民党只会烧杀抢掳,他们早晚会被共产党消灭的,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
二少爷转过身从警卫员拿过来的一个红色包裹,走近马老二的身边说:“这是你儿子马栓柱同志的遗物,在一次战斗中他为了掩护战友们撤退,独自一人把敌人引开了,最后光荣牺牲了”。
二少爷和马老二说完立即转身面向院里所有的新四军战士命令道:“全体立正,向英雄的战士父亲敬礼!”
马老二接过红色的包裹,望着那么多年轻的战士齐刷刷的向他敬礼,他眼里好像看见的都是和他儿子一样的英勇顽强,他拿出了那件浸透儿子鲜血的军装,热泪模糊了他的双眼,谁也数不清这件衣服上有多少个被子弹打穿的窟窿。接着他又双手抻开衣服扬起头大声地笑着跑向大门外——
柱子死了,死了!
这小子是好样的! 我的柱子啊!
你死的值! 死的太值了!
哈 哈 哈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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