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水
傻姐今年45，整整“傻”了30年。
最后一次听到傻姐的轰炸消息是在6年前，她怀了二胎却无人知道，直到被老公家暴，娘家人不放心，带她去做检查才知身孕4个月。
傻姐是我堂姐，大我6岁，原是个精明人，上学时成绩顶呱呱，是个念书的好苗子。她的人生改写源于精神受刺激，疯傻了。
傻姐到底为啥“傻”了，当时我年龄小，并未在意或追问，只是她疯傻一段时间后，才听说诱因是受了委屈，大人没有引导刺激了神经。
据说，堂姐和邻居小朋友玩，闹了纠纷，小朋友号啕大哭，明明不是堂姐的错，却被家人以缓和大人矛盾给“怼”了一顿。当时，乖巧听话的堂姐不吭声不反驳，事后却精神恍惚。
现在想来，傻姐的傻一方面是精神受了刺激，另一方面则与近亲结婚又很大关系，毕竟傻姐的爹娘是姑表亲。
近亲（或称亲缘关系）是指三代或三代以内有共同的血缘关系。他们的通婚被称为近亲婚配。因夫妻双方有太多相似的遗传因子，后代无法从他们那里产生变异，有害基因将传递给子孙。
1
傻姐精神失常后，刚开始状态并不明显。
她开始被家人带去找医生，但家人没有料到此病的严重性，只找了亲戚家的医生陆续诊治，吃药不断。
随着傻姐的病症时好时坏，药单也在不断变化，但医生却是同一人。
傻姐傻时，我正上小学，成日里没黑没白与小伙伴们疯玩，并不关注傻姐的生活状态及生活改变。只记得她有时会来找我，一遍遍叫着我的乳名，含糊不清说一些小孩子听不懂，也没有耐心听下去的话，为打发她赶紧离开，我哼哼哈哈回应她。每每想起我对她曾经的敷衍，心理的内疚感与日俱增。也许在清醒的片刻，傻姐只是想找个同龄亲人说说心理话，可我却一次次忽略她的感受。
傻姐病情见重时，不知羞耻为何物，曾经趁家人不注意时，光着身子满街游荡。见到摊上卖的吃食，乱抓乱拿塞满一嘴，边吃边掉，待人拿棍追撵时，眼神恐慌，浑身颤抖，仓皇逃走。当时我作为看客听众，孤立着，甚至以傻姐为耻，附和众人羞辱她。
傻姐在我心中，似有似无，若即若离存在着。
2
时光晃悠悠，转眼几年过去了，傻姐到了婚嫁年龄。
那年我上初中。
那天放学回家，小脚的奶奶告诉我，20岁出头的傻姐被许配给叫“小贺”的男人。我很好奇，什么样的男人与我傻姐是般配。我飞快地跑去大伯家，隔着门帘望里瞧，只看到一个颧骨很高，眼窝深陷，牙齿脱落，说话不清的老男人。我心一揪，感觉挺失望。听长辈讲，这个老男人40来岁，年龄上可做傻姐的父辈。我不禁心沉沉，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和委屈，为傻姐。
奶奶说，傻姐这样，能找个智商正常，肢体无残缺的很不错了，至于年龄，大些也好，可以体贴你的傻姐。
不久，傻姐就嫁了。
那个堂姐夫家里很穷，单身汉一个，以致傻姐的结婚简单到没有出嫁仪式。
傻姐过门了，从此生活在夫家。
3
刚结婚那时，傻姐在娘家治病吃的药物仍在延续，傻姐的老公打工挣的钱一部分花在傻姐的药费上。家人都抱着能看好的愿望，吃药总比不吃好，最起码意味着治疗，有治疗就有好转的希望。
不久，傻姐的大女儿出生了，孩子却因药物的毒副作用，打娘胎落地，就是一个耳朵没有发育完整的听力障碍者。
傻姐照顾不了这个女儿，她的老公无知识无技术，只能靠长期打零工勉强糊口。这个女儿被寄养在外婆家，一直长到十一二岁，期间只念了几年小学，因为听力障碍，智商欠缺而退学。
傻姐被家暴那年，大女儿回到傻姐身边照顾她。
家暴原因我具体不知，但听说傻姐的老公对傻姐一直还不错。一个妻子不能为家中分担任何具体事，老公能力差，面临日复一日的经济紧张，暴力倾向难免发生。但傻姐是一个需要保护，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弱者，她的老公怎么下得狠手？
这次，傻姐身上的淤青让娘家人很不愤，给了那个男人颜色瞧瞧，他卑微地承诺着下不为例。娘家人带傻姐去医院检查，却被告知她已怀孕几个月。
4
十月怀胎后，傻姐的二女儿出生了，这是一个顶漂亮的健康小婴儿。
傻姐的老公特别疼爱这个孩子，见到孩子总是笑眯眯，脸上写满希望。傻姐的大女儿特爱这个妹妹，主动承担起照顾小妹的日夜。可她不过十二三岁，也还是个孩子。
照顾一个小婴儿哪是简单的一句话，吃喝拉撒并不消停，何况还有一个傻姐要照顾。
那些年，大娘说起傻姐家的大女儿，都是如何懂事，如何照顾自己的傻妈和幼妹。大娘眉飞色舞地跟人讲述着，听者却心痛傻姐的一生，唏嘘傻姐大女儿的艰辛。
如今，傻姐的小女儿7岁了，大女儿也到了有人说媒的年龄。
5
傻姐的一生很简陋。
她能自己做主，无忧无虑的年华就是呆在娘家的童年时光，剩下的就是无休止的看病吃药，身不由己的婚姻单项选择，毫不自知被照顾被也嫌弃的长期婚后生活。
令人欣慰的是，她留下了两个自己的骨血，虽然她的两个孩子，甚至一生可能活得如傻姐般卑微，至少她们来过这个世界，傻姐因为她们而倍感人生温暖，她们也因傻姐的存在，有着被需要的责任感。
在傻姐走过的人生里，她被很多人照顾着。
她的妯娌，看傻姐的小女儿乖巧可爱，无人照料，主动帮衬着照顾很久；街坊邻里，见傻姐家日子难过，不时拿来自家孩子穿剩的衣裤；她的胞姐，每年为孩子购置新年用品，隔三差五抽空去看她，为她洗涮缝补，补齐生活必需品，诠释了手足情深。
傻姐这一生，简陋得随波追流，却也算得上得幸福。
文｜若水
生活就是照妖镜，在情感故事中领悟成长。
「涓涓意念，终汇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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