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光辉逐渐黯淡下去,雨林的天空呈现出异样,谷穗的形状,仿佛是流淌的火焰,宛若蓝天的伤口。我们的术士和先知说,这是神在做出指示,他需要更多的献祭,以确保太阳在第二天能够正常升起。我们用大量上好的木材为神祗修建神殿,以我们的黄金和活人来表现我们的虔诚。
我从热带雨林边缘的火山地带返回了我们的特诺奇提特兰城,那里是我们兴起的地方,在我们的语言里,城市的名字代表着鹰起飞的地方。我们的祖先得到了神的指示,在这里建立起我们的家园。在那里,我见到了我的叔父——蒙特苏马,全阿兹特克的国王。他佩戴着名贵的黑曜石佩刀,身穿着宽大漆黑的斗篷配以大红的绶带,带着象征着最高权力的由战俘的头骨制成的王冠,在他的王冠上缀以鹰的羽毛,就像一尊正在活着并发号施令的太阳神。
叔父的指示和那些牧师术士的话出一辙,蒙特苏马命令我们征服更广大的领土,巩固我们阿兹特克的地位。我们击败了日奇密欧和特拉理科等诸多部落,获得了更多的战俘和战利品,而这一切似乎并未能让神灵满意,神殿发生了爆炸,沸腾的湖泊也射出束束电光,击伤人群。我带着疑惑询问牧师们,到底怎样才能平息神明的怒火。
神需要更多的战俘献祭。依旧是冰冷傲慢的抛下这一句话。于是,我们联合了附近的城邦,特斯科科和特拉科潘共同对付最强大的宿敌特拉克斯克拉。我们向对手送去盾牌、弓箭和斗篷,以示宣战。作为被叔父新晋封的美洲虎战士,我要捍卫我们的荣耀。我们的雄鹰大旗和敌人的苍鹰旗帜在森林深处相遇。
丛林中惊飞的鸟群蔽亏日月,似乎要赶快逃离这到来的血雨腥风。鲜血浸透了湖泊,密林中随处可以看到扎入枝桠的箭矢,和被割下头颅残缺的肢体。我们需要敌人的头颅供奉我们的神明。
在我们把对手的头颅踩在脚下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很多奇异的景象。海的那边有一些奇怪的东西正在接近。他们没有乘坐在长着犄角的鹿背上,他们的骑乘远比我们的要高大!他们的剑是铁制的,弓箭是铁制的,盾牌是铁制的,盔甲也是铁制的,他们可以发射石头,电光火石间可以粉碎我们的任何武器!他们皮肤白皙,颏下长满胡须,似乎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物种!
我的叔父听完臣下惊慌失措的报告,强自镇定,他深信,是羽蛇神奎兹尔科亚科特重返人间,于是命我们带上黄金、羽毛、纺织品和最名贵的黑曜石,赐给这些远方来的不速之客,以希望羽蛇神在到来之际能善待自己。
他们为首一位身材高大的人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做科尔特斯,似乎对我们的羽毛、纺纱并不感兴趣,却把目光长久的注视在我们的金制东西上,并询问特诺奇蒂特兰是否有更多的金子。
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有力的反抗,径直的出入我们的皇宫和市中心的集市。为了巩固后方,他们和我们的敌人—特斯克拉克斯结成盟友。
我们的勇士为敌人高大健硕的骑乘动物和令人胆寒的火器所震慑,不得不向特诺奇蒂特兰撤退,并向皇帝蒙特苏马报告我们所见的一切。
皇帝的内心对羽蛇神的降临深信不疑,不知是出于胆怯还是为了保护臣民不受神灵的降罪,他送去更多的礼品并邀请这些神明来王城做客。
皇帝在堤道上迎接科尔特斯时,我也在场。人们从没有见过这样高大可以搭乘的动物,科尔特斯告诉我们,那是马。
皇帝和科尔特斯一起登上金字塔,为他们介绍我们的都城。四通八达的水道纵横分布,整个城市是一座人工岛,东面是高高的堤岸,其他三面各有三座石桥通向湖岸,高高矗立在特斯科科湖中心的太阳神金字塔神秘而壮丽,是我们王国的骄傲,国王为他们讲述这些不知疲乏,津津乐道,友好的和他们做朋友。然而没有想到—皇帝在自己的皇宫成了囚犯,他被科尔特斯控制起来,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我们的城市。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的城市遭受到了残酷的洗劫。他们不断地将金色的项链和名贵的黑曜石装入腰包。连续几天夜里,人们都能看到闪耀的火光照耀夜空,为了避难人们奔走呼号,凄厉的哭喊夹杂着孩童的哭声、房屋炽热的燃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男人挤倒了女人,青年人挤倒了老人,这些长满胡须的家伙将能看到的任何金子都装进布袋,金色的器皿,金色的人俑,甚至女人带着的耳环,也撕扯下来。
我看到一位母亲在黑夜战火中悲伤哭泣,呢喃自语,她是在和怀中熟睡的孩子说话,她责怪自己没能隐藏好自己的孩子。
现在我确信这些人来自遥远的西班牙,和我们一样是普通人,只借着神的名义胡作非为,他们的肆虐激怒了王城的人民,在集市和宫殿爆发了大规模的骚乱,自愿发起的美洲虎战士和平民用弓箭、长矛、弹弓和侵略者发生激战,满载而归的西班牙人似乎无暇和我们作战,他们肥硕的身躯勉力支撑财宝的重量,向特斯科科湖逃去,数以百计的西班牙人由于舍不得丢下财宝而被射死,淹死,这座王城又回到了我们的手中。
西班牙人为了平息暴乱,将蒙特苏马本人请上了城头,希望他的臣民平息怒火,然而招来的是大家的石块。这一夜,在西班牙人回忆里被称为“悲伤之夜”。西班牙人看到原本尊贵的蒙特苏马没有利用价值,就将他杀害,并声称是我们用石块杀害了他。
这一夜,对我来说也是悲伤一夜,我决定为我们牺牲的勇士、死去的皇帝复仇。我接过了皇帝的人头骨王冠,下令将捉来的那些贪婪的西班牙人拖上金字塔。但是似乎西班牙人并不想理会同伴的死活,他们想回到盟友特拉克斯克拉的领地。
西班牙人不仅带了他们的火器、战马、利刃,也带来了他们的瘟疫,我们的人民深受其害,在城市中到处可以看到虚弱的人群,只能躺在床上、街上慢慢死去,遗体还会传播更大的疾病。即使祭奠我们的神明也无法阻止厄运的发生,数十万的臣民死去了。
我们侦察到,科尔特斯建造了许多战舰,他们在雨林中砍伐出一条通道,把所有的战舰运送到特斯科科湖上。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他们依然贪婪的梦想着财富与荣耀,我不能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城市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号召了我们所有的部队,号召我们美洲虎武士和雄鹰战士为了最后的荣耀奋勇作战。
我登上太阳神金字塔通过燃烟发出讯号,吹起号角,战士们也吹起号角回应,阿兹特克人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会毫不犹豫的献出生命,流尽最后一滴血。
折断的长矛躺在路中,我们在悲伤中扯下头发,房屋没了屋顶,墙壁上洒满了鲜血。库尔科提墨克,阿兹特克的皇帝,如是记载。
后记:西班牙征服者荷南多·科尔特斯以一支四五百人的远征队,直接控制了蒙特苏马二世皇帝,征服了拥有数百万人的阿兹特克帝国,却激起了阿兹特克的反抗,科尔特斯遭到惨重失败,然而一年之后,西班牙人便卷土重来,古老的阿兹特克文明就此覆灭,但是这个国度都城遗址留了下来,就在今天的墨西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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