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普通人,那天在街上听到某A国突然不宣而战攻击他的国家。那天晚些时候,刚刚陪爸妈吃过饭的他,坐在沙发上看新闻X播,大批的A国军队跨过国境线在飞机坦克的掩护下迅速夺取了边界城市T城。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市和哭嚎的平民,看着倒下的衣衫褴褛的警察和士兵遗体,他没有一丝犹豫的对爸妈说道“爸妈,我要参军”
三个月后,经过基础训练的他下连到了他的部队,一支临时拼凑的战地救援队,他要做的就是把受伤的士兵用担架抬回来。出发去前线的前一天晚上,他的部队在小礼堂开了一个聚会,40多个年轻小伙子在几个老兵的带领下大声唱歌,干杯,侃段子,给自己远方的亲人写信,全然不在意迫在眉睫的战争。第二天一大早,部队就整编出发了。在晃荡晃荡的火车上,老班长提议一起唱军歌鼓舞士气,大家都十分兴奋,他看着窗外的行道树刷刷的从后边飞驰而去,心里紧张又期待着,他渴望爸妈在新闻里看到他的儿子是个大英雄,他希望老了以后可以把自己前线的经历讲给孙子们听,他甚至规划好了,战争结束后就退伍回家,好好照顾爸妈,找一份不错的工作。对于出生在北方的他,南方闷热的天气让他汗流浃背,汗滴从鼻尖落下,滴在崭新的迷彩服上,那天的夕阳红彤彤的照在这群小伙子身上。
今天是他来到前线的第四天,前三天因为野战医院人手不够,他们去当了几天帮手。他第一次见到死人,看到遍地是血的地板,简直如地狱一般,呼喊声尖叫声不绝于耳。他发誓再也不想进那种地方半步。他抖了抖手里的枪,上面布满了泥土,突然远方传来几声炮响,轰隆隆的爆炸声差点给他掀起来,坐在他身边的一个战友应声倒地,弹片从脖子射入切断了大动脉,血溅了他一身,他惊恐的望着还有一秒就要断气的,在地上抽搐的战友,他看起来和他一样大,稚嫩的面孔上早已毫无血色,大股大股的血从破了个洞的脖子上喷涌而出。爆炸的轰隆声震着耳膜,他大脑一片空白,老班长弯着腰喊着跑过来拽着他就跑,他就像行尸走肉一样,被人拉来拉去,跑了许久他们跳进了一个被废弃的战壕里,老班长和他的班就在休息的几分钟里突然遭到炮击,就几分钟时间,身边五位战友就已命丧黄泉了。老班长及时的反应让他捡了一条命。他吓得大口喘息,呼呼的喘了半天,他慢慢环视了下战壕,除了老班长,还有四个人,穿的破破烂烂的军服,满脸泥泞,看得出那些人在前线应该很久了,蓬头垢面,这些人没有丝毫表情,呆呆的看着远方冒烟的阵地,他们中有个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稚嫩的面庞上全是炮灰,眼神里也看不出任何那个年纪该有的朝气。他喘息着望着天上慢慢飘散的黑烟。
这是第十天了,六天前因为炮击,整个班里只剩他和老班长了,而老班长在两天前说要去找部队,让他们留在这里,一个人跑了回去,至今毫无音讯,随身的干粮已经吃完了,他饿了两天了,一口饭都没有吃,那几个战士也一样在忍饥挨饿,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知道了这些人是开战时就在这边的边防军,他们是一个哨所的,开战当天哨所被炮击并被迅速攻占,他们跑得快及时回到了友军防区,而他们的战友不是死在了炮击中就是连枪还没拿到的时候就被俘虏了,他们在山林里游荡的时候听到不远处有爆炸声赶紧找到了这个战壕躲起来,这才见到了他和他的老班长。
老班长自从那一走就在也没了消息,他和他的新战友们几天后被友军的巡逻小队发现,带回了指挥部。在指挥部说明了情况,老班长因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被作为失踪处理,他被允许送回部队,而那几位战友却被留了下来,询问为什么哨所陷落他们却逃了回来。出指挥部前他从军需官那里领到了新的军服和装备,登上了给他准备好的吉普车,当车开出营区的时候他听到了远方传来了几声枪响……指挥部附近不会有敌军吧?他疑惑着……
阵地再次被炮火覆盖,轰隆声震耳欲聋,阵地被榴弹炮炸的稀烂。在他刚到部队没多久,敌军的一个机械化部队就压了过来。他第一次经历这么严峻的战斗,他已经两天没睡了,敌人反复的冲锋被他们不停的打退,但是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他们的人还是死伤惨重,这可能是他最后一场战斗了,他心里想着。昨天军部的联络员告诉他A国的部队正在节节败退,A国要在他们防线上撕个口子突破自己不断被压缩的战线。但是他没料到的是这个口子竟然是他们部队驻防的地区,他们的指挥官也没料到这一点。战斗愈来愈激烈,昨晚和他一起喝水吃饭的战友现在四肢散乱的碎在他旁边。炮弹爆炸的声音让他几乎什么都听不到了,泥土混着血肉拼命地砸着他的脑袋,到处都是烟和火。炮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当炮声刚刚停止,机械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他把头探出去,炸的稀松的土地远方黑压压一片坦克和士兵缓缓压过来,他的周围已经没有了战友,离他最近的是刚刚停止了呼吸的战友,枪膛里也就只有十多发子弹了,慢慢敌人接进了,他所在的阵地上开始零星的枪声,敌方坦克也开始对阵地开始压制,炮火摧毁了一个又一个枪口的火光,慢慢的阵地上除了火烧木头的噼里啪啦声和他的喘息声就再无声音了,他靠在战壕里,听着履带声和脚步声缓缓接近,那种绝望感充满全身,他再也见不到你的母亲,他的亲人,还有他久违谋面的喜欢的姑娘,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为期半年的战争终于以A国的失败告终,大家欢呼着冲向街头,人们兴奋的抱在一起,哭着笑着。前线的部队陆续撤下来,在街道上受到了热切的欢迎。一对年迈的夫妇看起来并不开心,焦急的盯着电视上报的死亡名单,他们的儿子去前线半年了,每周都会给家里打个电话,但是一个月前开始就没有一点消息了。他们也找过部队,但是总是以部队打散了很难找到情报为由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已经过去两周了,老夫妇隐约觉得自己的孩子可能已经回不来了,他们每天都在精神恍惚的过日子,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动力是什么。门铃响了,老头子愣了一下,已经很久没人来过家里了,他慢慢打开门,“老老伴儿过来”他结结巴巴的叫着,“爸妈,我回来了”他们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满身伤痕脸上全是针线痕迹的“布娃娃”是他们那个爱美爱笑的儿子。那天晚上儿子给他们讲了他最后那场战斗。
坦克冲上来后他就发现已经没有人在阵地上了,他能听到敌人在叽叽喳喳的说话,他看到政委挣扎的站起来,看着政委被一枪撂倒,血雾喷了一地,他害怕极了,止不住的抖。眼泪混着泥土在他脸上变干了,他趴在地上不敢动。趴了许久,他听到炮声再次传来,比之前的更猛烈,他被气浪掀飞了,转了好几圈才落地上,他感觉到温热的东西甩在脸上,下落的泥土砸着他的身体,他晕过去了。
等他再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野战医院里,医生告诉他左半边肺嵌入了弹片但是已经取出来了,后背上的十多个碎片因为位置特殊还有三片没法取,可能后半辈子都会留在身体里了。在医院修养了一个月后战争就结束了,他作为阵地上最后一个活下来的兵得到了最高嘉奖,在台上他用颤抖的手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脊柱的伤势让他很难再自然的行走,他看着那些战友领导在台下鼓掌,声音就像在阵地经历的炮击,他感觉一阵阵气浪扑向他,他又看到了连长右手拿着他的手枪指着远方坦克大喊着打打打,又看到了政委前一天晚上笑嘻嘻的说孩子满月了,拿着媳妇发来的照片爱不释手,转眼间就浑身弹孔的躺在战壕里。100多人就他活下来了。
“我不甘心”他坐在运河边上,不利索的拿起啤酒瓶duangduang的灌着,看着远处亮如白昼的市区,他咒骂着,虽然他也不知道该骂谁,在这几天他接到了各种机构发来的邀请函,作报告,作演讲,人们像看英雄那样看他,他们渴望听他杀敌的故事,可是他在前线却没杀一个人,他只是玩命的逃跑,玩命的活下去,硬着头皮做完任务。他当然不能在演讲里说出实话,他拿着政府给他写好的稿子,在那里大吹特吹,享受人们给他的尊敬。但是没人的晚上,身边战友一个一个死去的样子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不甘心自己一个人活下来,我应该和他们一样去死,而不是苟活”他喃喃着,用力把那枚无数人拼了性命也想得到的金属片扔进河里。他眼里都是泪 “感谢这场战争,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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