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去吧

作者: 周森武 | 来源:发表于2019-04-11 21:47 被阅读53次

    我因为觉得自己精神有问题,所以决定了去流浪,也没有一个人劝阻我,毕竟我没跟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件事。我把手机、充电宝充满电后,关了机,把手机、充电宝、充电线、充电头放进了一个防水的密封袋。我有很多这种密封袋,大的用来装衣服,小的用来放小物件,那是我曾经想打理自己的生活物件时,买了一大堆。

    背了个包,除了放手机密封袋就是一件外套,我的身份证揣在口袋里。我就在一个晴朗的夜晚,独自一个人离开,去往更温暖的南方。南方的气候适宜流浪,不会冻死在黑夜里。

    在各种角落度过夜晚后,我看见了“社会”这只野兽,它一只眼睛是太阳,一只眼睛是月亮。人与人之间的紧密合作,共同培养了这只野兽,它想要我做出选择,要么成为它的一部分,要么放弃自己的血液,我都以沉默对待。我在与它抗争,用我的命。

    2013年8月7日,我看到街头一队情侣吵架,似乎在闹分手。那女的身材矮小,却气势逼人,把一米七八的男生怼得不敢大声说话。最后那女的甩下一句话:“你给不了我要的未来”后转身离开,那男生就傻愣愣站在街头一句话不说,也不去追,站到了路灯亮起。

    这种尘世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是见怪不怪了,但是这种不敢追上去又不舍离开的男的也是少见。后来他还是离开了,走过我身边的朝我看了看,点头向我微笑了下,我尴尬得报以微笑,这多半也是个精神有病的人。

    说起精神有病,我倒是没有什么病症,只是从我开始想去成为一个正常人开始,我发现了我达不到正常人的标准。我并不是没有找过心理医生,但我发现那个心理医生是个傻子,聊天都不会,从此我就对心理医生不报以希望。在内心挣扎几年后,我决定通过流浪的方式去治疗自己。

    我也不记得流浪了多久,我没必要记住日子,我只要关注第二天的天气。下雨天真的是个糟糕的天气,水就这么从天上落下来,也不管你是怀揣着欣喜还是恐惧,也不管是镶金的屋顶还是露天的粪坑,它就将自己撞得四溅。

    有一天一个女人,还有些许学生气,就俯下身问我:“我看你年纪不大,怎么没家了?”我瞥了一眼女人,心想,她有必要来问一个流浪汉,是“社会”这只野兽派她来的么。同时我脑海里在编造着各种有头有尾的凄惨故事,以好掩饰我有精神病的真实情况。我想到了一场大火,烧毁了我家,以至于我家破人亡只好出来流浪,可是怎么起的火呢?我要么是走在路上,被人洗劫一空,没钱回家只能流浪,可我应该是在哪里,被一个什么样的人洗劫一空的呢?

    “嗨?”她可能见我编造故事入神了,又提高了嗓音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有精神病,离我远点。”虽然我擅长编造故事,但我貌似不怎么会满口谎言。

    这是她跟我第一次见面的对话,接下来几天她老是过来跟我说话,扰得我想换个地方睡觉了,我本来想在这座城市这个街道多待几天的。最后她给我介绍了份工作,因为她觉得我年轻,不应该流浪,即使什么都不会,年轻就什么都可以学会。她就介绍了一份种树的工作的给我,那是她爸爸的朋友的工程队,专门给人种树。

    “你是干什么的?”她给我介绍工作的时候,我问她了。

    “我是个培训老师。”她笑着说。

    “那你还真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我小声的嘀咕,她显然没有听见。


    因为有了工作,我就不能再做一个流浪汉了,所以我租了个农民房,只有一张又破又旧的床,没有空调也没有热水器。同一层住对门的是个40多岁的妇女,说她老公是跑运输的,很少在家。她见我这模样就一脸不愿搭理我样子,楼上有个阁楼,住着一对夫妻,楼下也住着一对夫妻。

    我也没买被子,躺在床板上就能睡,就是比公园的长椅面积更大了一些。我的房租还是那个女教师帮我垫的,我写了张欠条给她,她惊讶得说:“你会写字啊?”

    “你难道不知道九年义务教育很早就不收学费了吗?”我觉得她大惊小怪。

    她带我见了工头,工头听见我没手机,让我第二天五点去面馆门口等他:“不来就没活干!”

    于是我种树的工作就这么开始了,就是起个早,干上半天的活就收工。有时候活多的时候,下午也给人去排那种水泥管,一同的都是50岁上下的人,就我只有二十多,他们就一起抽烟嘲笑我,苦力活都让我干。还一个劲得问我,打哪里来的,怎么跟他们一起干这种活,我一般都不说话,像我用沉默抗争“社会”这只野兽一样,也抗争着这些老头。

    “是个哑巴啊!”这群老头哄笑。

    “哎,别跟他多说话,他精神有问题,小心他咬你。”工头呵斥了他们。于是他们知道了我来干活的缘由,大概那个女教师跟工头说了我的情况。

    后来有个老头把他的老年机给了我,说是他儿子给他买了个智能手机,还手把手教我把工头的电话存了进去,用了十分钟。于是工头说,有活干会前一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如果没电话就是没活,可以睡懒觉,不用天天去面馆门口蹲着了,又不吃面。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脑子又开始想,难道我就这么一直种树下去么,赚的钱有啥用呢,欠女教师的钱也还上了,她还请我吃了碗面,我吃了几口就吐了,太久没吃正常的食物,我已吃不惯。

    我从没问过女教师她从哪里来,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帮助我的。


    一天下午我遇到了一个流浪汉,他在路边的落叶中看着一角报纸。他见到我,向我点了点头,我便向他也点了点头,就在那时不小心右脚踩住了左脚的鞋带,直面扑向了地面,摔得我满脸的鼻血。因为太疼了,就爬马路牙子上坐会,那流浪汉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春天的香樟树被风一吹,落下来许多的树叶,我看那流浪汉望着飘落的树叶,眼里仿佛有一汪泉水。我就好奇得向他挪了挪,问了一声:“你去哪?”

    他转过脸来,即使脏也藏不住细腻的皮肤,看来他成为一个流浪汉不久:“不去哪,四处走走。”

    “看风景么?”我笑着回答,看他的心态也是平静。

    “是啊,看风景,也成为一道风景,你呢?”他淡然得回答。

    “哦,我不流浪,我有工作的,给人种树。”我摆摆手,大概他还以为我是个流浪汉。

    “哦哦,在社会里有份工作挺好的。”他笑笑。

    我看他身边也没带什么东西,想起他可能天黑后就得饿肚子了,想请他吃个馒头啥的,一摸口袋才发现放着身份证、钱和两把钥匙的塑料袋不在,我翻遍了所有的口袋也找不到。想了一遍也想不起来自己可能丢在了哪里,说不定埋进了哪棵树的根里了,那帮老头可不会提醒我,他们最喜欢看我的笑话,就因为我年纪最小,又不像他们一样抽烟。

    “丢东西了?”那个流浪汉问我。

    “一些不重要的东西。”我也望着春天的落叶,它在空婀娜得飘着。

    “天已经黑了,你该回去了。”流浪汉说。

    我没有回答他,我该回到哪里去,哪里又值得我回去。街上人影匆匆,他们或嬉笑怒骂、或愁眉苦脸、或满脸焦灼,可他们都知道要去哪里。我看到“社会”这只野兽的表情,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在晕眩中我失去了意识,等我再醒来已是深夜。

    “明天不用种树吗?”流浪汉并没有走。

    “钥匙和身份证丢了,明天想办法搞回来。”我苦笑。

     “你没家?”

    “以前有,后来就没了。”

    “你有名字吗?”

    “有,罗非。”

    然后两个人就陷入了一阵沉默中,彼此不相知的人,是没有可聊的话题的。

    深夜里,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拎着脸盆的,从拐角的街口转过来。行李箱的轮子摩擦着柏油路,发出嘈杂的声音,这个人脸上满是焦虑。

    夜有点冷,我继续睡了,第二天天亮后,我路过一个拐角,看见了那个深夜拖着箱子的人,他还没有醒。

    春日的气温骤升,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罗非照旧将自己关进了书房。而她的妻子只是进了他的书房,轻手轻脚在他手边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又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便出去了。

    下午两点的时候,罗非出来上厕所,瞥见了阳台上在妻子,躺在阳台的躺椅里,认真得看着书,那是佛洛依德的《梦的解析》。等到三点多,罗非再次从书房出来上厕所时,他瞥见了妻子已经睡着,书就随手盖在胸前,此刻太阳有些西斜。罗非的脑海里想到这样一个场景,他找出一块毛毯或者衣服,走到妻子旁边轻轻为她盖上,不惊扰了她午后的梦,又不至于她受了凉。可这个想法只是从他脑海里闪过后,他什么都没做,依旧走进了书房,桌上的玻璃杯已经空了。

    等到罗非饿的时候,已经五点了,他出书房,见他妻子还是睡在躺椅上,只是书从胸口落到了地上。罗非走了过去,一来捡起落在地上的书,二来他想吃东西了,想要把妻子叫醒。况且此刻已是夕阳沉落,天气已凉。

    走到妻子旁边,罗非才感觉这春日夕阳里的寒气还从他妻子身上散发出来,他轻轻触碰了一下妻子的手,冰凉。罗非盯着妻子的胸口看了一会,胸腔并没有起伏,他一瞬间明白了妻子已经死去。他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他可以痛哭流涕得扑上去摇晃他的妻子,以凸显出他对妻子离世的悲伤;他也可以轻轻凑上前去,轻吻一下他妻子的额头,算是对她离世的吻别,可他怕靠得太近,妻子忽然醒来一把抱住他;可能妻子在下一秒会龇牙咧嘴得像个吸血鬼一样向他扑来,他得赶紧逃离。

    他脑子的画面重叠,双手两脚却不能动弹,他想过无数次自己死亡的场景,想从11楼的窗户跳出去,想把双手插进插座孔里,想把菜刀扎进自己的心脏;可他唯一没有想过的,就是妻子比他先死去,跟睡着的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了胸膛的起伏。

    六点多妻子的母亲来看望她女儿,进门后见到女儿躺在椅子上,她女婿躺着地板上,在她女儿旁边。小两口的躺着的样子也是奇怪,天也快黑了,她就上前去要把女儿喊醒,走进才发现女儿死了,而女婿瞪着眼望着天花板,仿佛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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