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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走“上香古道”

午后走“上香古道”

作者: 徐小多杭州 | 来源:发表于2021-01-14 11:58 被阅读0次

    走路走多了,腰酸脚底板痛,只要有个安得下屁股的地方,哪怕是干净点的树桩、大一点的石头,大凡都会曲臀以坐。同理,挨冻的时间长了,囚在家里快要憋出抑郁症了,只要气温有点回升,太阳哪怕有点乌化,猴急的赶出家门也是不二首选。

    今日太阳高照,气温上了十好几度。下午,我家最高领导发出“到湖边走走”的指示。这是她连续两天颁布的出游命令,哪怕月初报税还是一盘乱账。

    西湖处处是景,不过要找个人少、避风、景美、路坦的去处,唯杭州本地人能胸有成竹的报出几处。譬如西湖西面,茅家埠的上香古道可算是十里挑一的好地方。

    上香古道是已经退出历史的一条石径。始于哪里终于哪里,在今天都不重要了,无非就是对一段小路的一个记忆符号。不过在清中叶,茅家埠还是大片水域,香客从湖东乘船在茅家埠上岸,去天竺诸寺上香,上香古道是必由之路。江浙两省的香客,有的是蚕娘,有的是茶翁,有的是稻农......开春的朝山进香是每年风调雨顺的必修课。结果出奇的好,不然哪来的江南肥鱼、大米、丝绸、香茶?在这些香客的心目中,年年带来实惠的上香古道几乎就是朝圣之路,地位远胜于文化人鼓吹的“浙西唐诗之路”。

    茅家埠公交站下车往东北走几步右拐,越过停车场,顺一条通下茅家埠的石板路便可径直而入,那里有处茅家埠码头的牌楼。

    路的两旁,原来鳞次栉比有许多店家,不敢说“参差十万人家”,百十来家还是有的。这些店家绝大多数可以品茗餐食,可是近期疫情有加淡季,几乎的店家都歇业了。有几家钱多腰壮的趁机搞起装修,不显山不显水的悄悄动作着,意图阴历开年后东山再起。

    变化最少的当数下茅家埠23号的都锦生故居了,安安静静的连门卫也遁形了。

    都锦生是个土生土长的杭州人,早年做过教师,信奉“实业救国”,后在这里的家中开了都锦生丝织厂。虽然都锦生1943年5月患脑溢血病逝在上海,但他亲手织出的我国第一幅丝织风景画“九溪十八涧”奠定了他在中国乃至世界丝绸品工艺上的地位。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宁可厂毁人亡,也绝不奉职日寇。

    往北行,要过一座玉建桥。站在桥上看西湖有俯瞰之感。

    眼前的这座玉建桥是从印渚整体搬迁过来的。桐庐县西北六十二里南有座印渚山,“传云渚次石文似印,因以为名”。玉建桥建于明代,又名玉涧桥。这座双孔石拱桥被《徐霞客游记》记载“桥甚新整,居市亦盛”。为了搬迁玉建桥,印渚镇政府与当地丰收村上百名村民一度发生过冲突。

    老杭州人都有还记得,上世纪的1970年6月3日,《人民日报》有过一篇报道了桐庐南堡的《泰山压顶不弯腰》的通讯。当年的南堡大队就在今天的印渚镇。

    过了玉建桥,眼前豁然开朗。右手边有一列水榭,平日里有练瑜伽的女子择此地幽静,意守丹田,吞吐呼吸,如入空灵之境。远山近水,窈窕身姿,浑然一体,大写了一笔西湖的风韵。

    路的一侧是干干净净的几处白墙青瓦,在另一侧高耸入云的水杉护卫下显得格外安宁。若是邀两三知己,沏一壶明前龙井,举杯透过微微泛绿的茶杯,眼前的一片恬静便与友情浑然一体,纯洁得暗合着谜一般的氤氲。

    渐往里行,路过一处残存的单孔石拱古桥。桥身约十来米长,三米多宽。古桥名“通利”,半壁已损,沧桑斑驳,已被围栏保护起来,无法通人。越过桥看去,桥的另一边有开阔的草地,绕些路可以看到通利桥的那端。

    绕行时,发觉不远有一小处水面。孤零零的小湖在冬日暖阳下,唯有残荷败叶还在无力的复述曾经有过的荷塘月色。近湖边有个“芳桂亭”,不下三十人聚集在里面,人手一两件酷似长枪短炮的摄影工具,一脸凝重的像潜伏在暗处的狙击手,瞄准着荷塘静静等候着。隔行如隔山,我们怎么看都想不明白,他们屏气静声的在等待捕捉什么?

    看着这些年纪都在60以上的男女“狙击手”,我们不由得大气不敢出,脚步放轻,紧走慢走,生怕扰乱了他们天不亮就在此处潜伏下来要完成的伟大战略目标。

    折返途中,经由一条湖畔用长木条铺设的路,通不远处的“总秀”草厅。厅中楹联“山远近路横斜惠风和畅  楼参差亭错落朗月空明”是我熟悉的书法家任平先生所书。

    在亭中小栖片刻,不觉想起刚看到的一首宋代无名氏写的《乌夜啼·水漫汀洲新绿》

    “水漫汀洲新绿,云开崦嶂微青。残红不见成阴後,鶗鴂寂无声。笑傲坡诗一梦,风流杜牧三生。西湖依旧人中意,来去竟难凭”。微风中,闷骚的我也顾不得是否文不对题,只把它借用过来胡乱应景。鶗鴂,读音啼觉,就是杜鹃,按时令,大约树上没有,山中没有,水面没有,唯有心中。

    水中特多野鸭,论群计。清可见底的湖中,野鸭大声的欢叫成了静谧祥和的一隅世界不可或缺的点缀。

    再行,在另一小亭驻足,又重逢“通利古桥”,虽遥遥隔一片芳草。眼前一处景致浑然就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以前,乾隆皇帝坐船经过西湖到茅家埠,大约就是经此处去灵隐寺上香的。写下“送别”的李叔同断然也曾走过此地,踏上“通利古桥”,径直往极乐世界去的。

    李叔同后来成了“弘一”,究竟是为什么?无定论。结果就位后来的人留下了无限遐想的余地。绝大多数人都不愿,也不敢把李叔同的皈依佛门说成是,源于厌倦放浪形骸的俗世生活,只不过想换种方式继续生活,抑或为探寻一下另一世界的虚无而已。拔高李叔同,让他尽善尽美是没有人会提出异议的。提出来也会被唾沫淹死。

    可是,我望着远处的“通利古桥”,这位辜负了四位女子的大才子让我很难认可他的十全十美。生活的一头是世界,另一头是“我”。可家庭的一头是“妻”,另一头还是“我”。生活是泛指,家庭是实体。家庭都可以反复忽略的人,他的生活如何值得推崇?

    “送别”究竟是写给“天涯五好友”的许幻园,还是写给那位叫“叶子”“雪子”都还没有考证明白的日本妻子,至今没有定论。我更愿意相信,是那位马上要成“弘一”的写给行将消亡的“李叔同”的。谁不服谁来辩!但是,最明智的选择是“不辨”。李叔同也罢,弘一也罢,“不辨”是他贯彻始终的,我们尊重他的选择吧。

    日西斜,倦鸟归林。上香古道走了一截便要打道回府了。心情十分恬适,有冥想,有波澜,恰似西湖的水在晚霞中偶泛涟漪,终归平静如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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