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漏夜赶路的神父在半道上突感内急,就找了一家酒吧要求借用一下卫生间。酒保遗憾的回答,借用不成问题,只是卫生间里有尊裸体女塑像,光溜溜的身子只在私处遮了一片树叶,可能不太适合神父。神父表示自己是有定力的人,适时会闭眼的。
片刻之后,神父出了卫生间,酒吧的所有人朝他爆发出欢呼,酒保也向他递上一杯酒来。
“我不喝酒,孩子。我只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欢呼?”
“是这样的,神父。那片树叶只要有人移动,酒吧的灯就会熄灭。你的好奇心让灯熄灭了,而你的本色和可爱拉近了与我们普通人的距离。”
我真为神父掬一把泪。酒吧无意间上演了一场喜剧,可对于神父而言是悲剧啊。所谓“千年修功毁于一旦”。神父离开酒吧以后,还会再坦坦荡荡的主持弥撒或婚礼吗?还会再问心无愧的为垂危者祷告、告解甚至驱魔吗?
就为了该死的内急,好端端的世界少了个道貌岸然的神父,多了个俗不可耐如我一般的凡人。不过,酒保的话还是点明了一个道理:人与人在本质上是能近距离接触的同类,就看你移不移动那片让人好奇的树叶。无论他干的是神父还是其他行当,外在的幌子是掩盖不住平凡的好奇心。神父闯了祸应该会明白这个道理的吧?
孙悟空毫不掩饰打砸抢偷的痞子劣根,猪八戒念念不忘回高老庄与老婆圆房。于是,猴性和猪性对他人财物和女人的好奇远比对人性不好奇的唐僧更让我们觉得可爱和易于接近。
人,本来确实是一样的,用一个字概括,“俗”;用两个字概括,“很俗”;用三个字概括,“非常俗”。人之初,千篇一律的都准备过生老病死四关,吃稻黍稷麦菽五谷,纵色声香味触法六欲,发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
偏偏就有人自以为是的相信自己可以与众不同,可以有所脱俗。于是有了脱俗的意念并进而行动起来的,如那位神父。可惜的是,外在的改变太容易了,容易得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无奈的是,心一时很难脱俗。无时不刻萌动的好奇心着实很受煎熬,不出大的意外尚可私下借着法力压压欲火,一不小心让好奇心作了祟,法力明显败北,泄露出来一塌糊涂的“俗”就不太好收拾了。
是人就会“好奇”。所以社会对俗人格外宽容。俗人好奇成了天经地义的,习以为常的,理所当然的,没有人会有异议的。原因很简单——社会毕竟是世俗的社会,越“俗”越是人吗。俗人小时候对火好奇就烧稻草,对水好奇就丢石头,对蛤蟆好奇就当球踢,对电影好奇就混进场……俗人大了,对钱好奇就赌一把,对女人好奇就泡一下,对酒好奇就灌一口……
做一个俗人其实挺好的,不时还可以因为好奇惹点是非出来充实自己寡淡的生活。反观那些超凡脱俗,要努力压抑好奇的人,要在外界表现得不食人间烟火的雅样,内心的煎熬如针锥火燎却怪不得谁。他们不可抗拒的要动好奇心,就如无法抗拒内急一样。纵然你披红戴绿,口念真经,也只是度得了一时躲不过劫数的。弘一法师圆寂前写下“悲欣交集”,把个一生总结得淋漓剔透。
《论语为政篇二》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白话就是:我十五岁开始立志学习,三十岁能自立于世,四十岁遇事就不迷惑,五十岁懂得了什么是天命,六十岁能听得进不同的意见,到七十岁才能达到随心所欲,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也不会超出规矩。
我十分赞成!规矩是人定的,七十岁了,做的一切都在规矩内。除非不是人。
对末了一句也有人提出异议的,说,应该解释为,到七十岁能随心所欲,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但不能超出规矩。
我不是很赞成。这里的规矩就是不要去移动那片树叶?都七十了还不让移动,要等到几时?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好奇心是有很大杀伤力的,譬如那个神父就是中招的。
重庆的一所高档公寓里,聚集着各式各样的人,他们窥视对方的生活,也被对方所窥视。“好奇”在他们之中蔓延着,在他们所不知道的时刻,在他们看不见触不到的阴暗角落,正在逐渐地膨胀,把他们引去了未知的方向……这是电影《好奇心杀死猫》告诉我们的。
据说,“好奇心杀死猫”源于是英国俗语:Curiosity killed the cat.西方传说猫有九条命,极不容易死去,而最后恰恰因为猫虽然乖巧但好奇心特别重,所以总有猫咪过马路被车撞死,调皮被东西砸死或者走失病死等等,所以人们用“好奇心杀死猫”来劝告人不要好奇心太强!
随便举几个死于好奇的科学家也非难事。
路易斯·斯洛汀(LouisSlotin)醉心于美国的曼哈顿计划(研制世界上第一课核弹)。在试验中引发了临界反应,遭受相当于距原子弹爆炸中心4800英尺处的辐射量,在9天之后死去。
亚历山大·博格丹诺夫(AlexanderBogdanov)乐于在自己身上试验输血法,1928年被疟原虫和结核杆菌血液感染死去。
伊丽莎白·福列希曼·阿夏姆(ElizabethFleischmanAscheim)痴迷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下的X光机操作。1905年死于严重的癌症。
让-弗朗索瓦·德罗齐耶(Jean-FrancoisDeRozier)乘热气球飞到了海拔3000英尺的高空后,计划穿越英吉利海峡,在海拔1500米时气球开始漏气坠落,让-弗朗索瓦的死亡。
卡尔·舍勒(KarlScheele)是发现很多种化学元素的药物化学家,习惯亲自“品尝”一下他发现的化学元素。他没有死于氰化氢中毒,却死于汞中毒。
告诫永远滞后。好奇继续不断在导演人间的悲喜剧。俗人于是不断在移不移动树叶之中找乐子。我是俗人,而且只有一条命,但不想和神父看齐。我不克制自己不去移动树叶,也不会不顾死活的见树叶就移动。如果一生可以尝遍七情六欲,吃着五谷,走完四关。那人生就是一场喜剧。
当然,是俗人的喜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