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是深夜。车窗外,是一片沉沉的暗,偶尔有一两处亮着灯光的房舍闪过。算算时间,列车应该是在江西境内了吧。拿过桌上的列车时刻表,前方到站:鹰潭。这又是一片我所陌生的土地。如果,如果我不四处漂泊,我会记住、熟知这些陌生的名字、地方吗?
远远的,逐渐有一片亮光出现,接着,一条条长长的街道,一盏盏明亮的街灯,一幢幢楼群出现,清冷的马路上,偶尔有一辆车飞速驶过,偶尔有一两个路人在眼前一晃,随即又隐入暮色,不再。列车又飞驰渐致缓慢,终于一声长笛,缓缓的进入站台,停留了下来。站台上早已有推着餐车的人,装满了零食,果品,或是热腾腾的饭菜、小吃在等候,列车尚未停稳,他们便开始了叫卖。车厢里的人次第醒来,揉着朦胧的眼向外张望,有的便打开了车窗,购进零零碎碎的东西,原本沉寂的车厢、暗夜,因此而喧嚣、忙碌、活跃。
也有上车的人,背着或提着大包小袋的行李,带着些许夜的气息,进入车厢,寻觅着空位。我望望他们,仍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来不敢奢望,在这些来来往往的车上,在这些陌生的地方,能碰见,遇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我的那些朋友、亲人、熟识的人,仍在隔山隔水之外,在长长的车的两端,在长长的铁轨的两端。此刻,他们或许正在熟睡,或许,仍有在辗转难眠,思念着某一个人,或是想着难以处理的事,又有谁会想起,想到我?
又一声长笛划破夜空,接着是重重的车轮与铁轨摩擦、撞击的声音。车窗外的那些人,已随着列车的离开,露出了倦容,有的甚至已推着车离开。是的,有一列车停了又走,还有什么值得他们留恋的?还是寻个地方小盹一会儿,再等待下一趟车及车上的异乡人吧。原来,在他们眼中,我们也是陌生的异乡人。的确,如若我们不是,此时此刻,还坐车穿州过省干嘛?
城市渐远,车厢内又逐渐归于宁静。车窗外,又是一片暗夜。而我,却再难入睡。是的,我是异乡人,流浪在外,可是这趟车,却是带我回家,回故乡的车,我的故乡,生我养我的故乡,虽然仍在千里之外,可是离我却越来越近了。那又是什么,被我甩在了身后,让我的心,怅然若失?
不见故乡已经多年,便会有想念,常常不由自主的忆起那山、那水、那人。或者,常常拿故乡与所在的城市做比较,想起故乡的种种好,便会油然升起回家的冲动,却因各种原因,一再的推迟、延缓,以至于故乡在脑海中的影像逐渐模糊。那么,现在我回去,究竟是为了寻找那些丢失了的东西,还是圆梦?然后呢?我将又会在哪里,飘往何处?
一度很喜欢游走,喜欢从一座城市飘往另一座城市,喜欢那种带着空空的行囊,四处游走的感觉,听那些陌生的方言,过那些陌生的生活,看那些陌生的风景。然而,现在,却是厌倦了,厌倦了奔波,厌倦了流浪,厌倦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行走,厌倦了在别人眼中,永远是一个陌生人,没有停留的处所,归依的港湾。可是何处,才会是我一生的停留?是前方那块我即将踏上的故土,还是身后那座见证了我痛苦与失落,让我举步维艰,却又奋力打拼,不甘言败的城市?
我不知道,也无从抉择。那个生养了我的地方,是我所熟识的,我可以随口叫出每一条小巷,每一舍院落的名字,可以指着这块或那块的田地,这群或那群的牲畜,大声的说是我的,而在城市中,我能这样说吗?城市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一房一舍,哪一处是我的?但是,如若我留在了故乡,我还会喜欢它,还会喜欢那种与城市完全脱节,与城市截然相反的生活方式吗?
也许,有那么一天,我遇到了那么一个人,值得我为她等待、守侯,她的生活的地方,抑或她所向往的城市,应该就是我一生停留的地方,也就是我真正的故乡了吧。
蓦的想起一句诗:“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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