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20年1月24日,农历己亥年除夕。
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许什么都不用说。 相信,无论过去多久,这个除夕,都会以一种复杂而深刻的滋味留在国人的记忆里。
我和我妈俩留在杭州家中过年。根午饭后回长兴去陪婆婆了。
我们的年夜饭,炒鸡肉,清蒸鲈鱼,炖萝卜,肉圆子。还有红酒。我呡了一小口,我妈喝了一杯,脸都有点红了。
猫大嘴静静坐在根的位置上。我把它的饭盆搁地上,夹了些鲈鱼肉放进去。它看了看,却并不吃。
给一些同事和朋友发了微信,祝他们安康。
问候了这里那里的亲人。
接到了丫的问候。
没看春晚。
2
2020年1月21日,农历己亥年腊月二十七。
上午到单位后,腰部突然出了状况,剧痛难忍。
勉强去楼下食堂吃了早餐,并坚持在办公室处理了一些需要在节前处理好的事宜。
临近中午,腰部疼痛明显加剧,甚至无法从办公桌走到两米远的地方去倒一杯水,不得已请同事帮助把中餐端到了办公室。
下午有会。最重要那个议题结束后不得不请假提早回家。
剧痛,无法行走。但我不想去医院,一来听说医院情况复杂(但还没有想到太严重),觉得尽量别去为好;二来觉得回家躺躺或许就好了。
很不容易才回到家中。 特别感谢给予我帮助和关心的几位同事、大楼保安、单位司机(用他的私家车送我回家)、小区保安(一个搀扶我到家,还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并再三让我试试他说的土方;另一个帮我看管带回家的东西,交给随后赶到传达室的我妈)。
我哥刚好来我家了,本想让我妈先跟他回去。之前说好我们先陪我妈到安吉提前过年,年三十再赶回长兴陪婆婆。可我这样子,显然是回不去了。并且,还需要人照顾了。我妈说,那她也不回去了,和我一起在杭州过年。
根回来后让我去医院,我说过一晚上再说。找了张膏药贴了。躺在小房间的木板床上。
一直躺着,无法动弹。
要上厕所之类,都需在根或我妈的帮助下才能艰难地从床上起来。他们弯下腰,我用手勾住他们的脖子,很小心很缓慢地把身子抬起,中间不时会一阵撕裂般地剧痛。
话说勾住我妈脖子的时候,感觉我妈好矮小。这是五十岁的女儿和八十岁的老妈。
夜深人静,剧痛依然,且想稍侧一下或挪一下都做不到。那样强烈的无助感。于是瞎想,如果有一天,不得不这样子躺在床上度日,该如何面对。
大嘴来看过我几次。它很近距离地凑过来,朝我喵喵,大概在问:你今天怎么睡这儿了?它那双眼睛在暗夜里特别亮。那神情有治愈力。
六六也来过几次,它没来看我,只是跳上书桌,又跳到紧挨书桌的窗台上,又再跳下来。虽然隔了点距离,但那隐约的身形和跳下来的声音可以让我确定是它,而不是大嘴。毕竟,它比大嘴胖多了。
凌晨四点光景,实在睡不着,仰躺着完成了当天的手机学习任务。
早餐后,在根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挪到了同德医院。我们都戴了口罩。
经医生诊断,我的腰是肌肉劳损,贴贴膏药和吃点药就会慢慢好起来。但无法完全治愈,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复发。嘱我以后注意锻炼。
这样的结果对我已是惊喜。 我原本担心是腰椎出了问题,治疗起来会非常麻烦。
然后,手机里的各种新闻渐渐让我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性。
这意料外的不回家过年却无意中成全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我起初依然打算正月里回一趟安吉,因为侄儿的一双儿女第一次带回来,无论如何应该去见见才是。尤其我妈,她很想去见见从未谋面的重孙和重孙女。
再然后,我们终于决定正月里也不去安吉了。因为跟疫情防控、生命安全相比,其他都不重要。
不到万不得已,不出门,不见人。这是我们的决定。
这样的决定当然首先是为了自已的健康,同时应该也是利国利人。
3
2020年1月20日,农历己亥年腊月二十六。难得的大晴天。请了年休,在家整理东西。
说理东西,其实是我妈整理厨房之类,而我整理自已的书。
大晴天理书显然是一件快乐的事。
理出一些因各种原因买重的书,比如《国语》(有段时间原来那本找不到了,就又买了一本一模一样的),《柑橘与柠檬啊》(丫和我各买了一本),还有《敦煌》、《穆斯林的葬礼》、《小径分岔的花园》、《仲夏之死》等等,根本就是因为买了没及时看然后不记得了又买了。
伊明说这些书她要,于是说好年三十回长兴途中带给她(后来让根带给她了)。
把塞在角角落落的书都翻了出来。尽可能把同类或同一个作家的书作了归集。
把早年买的如今基本不太会再看的,但又有纪念意义的书,比如一九九三年在梅溪新华书店购买的二十世纪中国女性散文精选两本(港台卷和大陆卷),也是一九九三年在上海南京路买的《许世旭散文选》,在浙北公司上班时程明道老师从湖电技校图书馆借来后又转借给我的《一个孤独者的散步者的遐想》(不知为何后来没有归还,再后来则是无处可还了,因为单位也没有了),等等旧书,用一个纸箱子装了保存起来。
把几个书柜中部分书的摆放位置作了调整。
把一些尚未拆封的新书放进过道嵌墙里的书柜中,因为这个书柜没有门,又比较浅,容易沾灰。已拆封放在此柜的书则在上面盖了干净的纸。
书桌上简易书架里的书全部重新清理并放进了书柜。
还有一些未拆封的书实在没地方放了,也暂时放进了纸箱。
决心近期尽量不再买新书了。先努力把家里的书看了。
4
再前一个周末,去湖州看了我师傅师娘和周师傅。
我师傅,是当年我刚进厂分在发电分场上运行时,单位给安排的师傅,签师徒合同的。后来因为我很快就调出了发电分场,师徒合同事实没签,但师徒的名分始终都在,这份情谊也始终都在。我还因此有了三个师兄,当年他们对我都很关照。
周师傅是我在组宣科工作时的部门领导(期间很长时间部门领导另有他人,周师傅享受部门领导待遇。其他人换来换去,周师傅一直都在)。近八年在同一个部门工作,他对我一直很关照和善待。我曾经因为不懂事犯过一些小毛病,他非常善意而直接地批评过我。常常把家里煮的玉米番薯之类带给我吃。很多事,点点滴滴。
大约在我调到湖州工作前几个月,周师傅退了休。
这以后的二十多年里,我前后去看了他近十次。
最近一次是2017年正月。他当时身体好像已不太好,尤其听力很不好,但起居还是正常的。记得那天看到我他很开心,我大着嗓门跟他说了好些话。他也还认得根。
这次去,周师傅已躺在床上(据说之前已去养老院呆过几个月,后来实在住不习惯就又回来了)。他在看到我第一眼时就喊出了我的名字。但他已认不出根了。
他问了我妈的情况,问了丫,还说到了我早逝的父亲。这些他都记得。
他说,小菊,你要努力工作。
又说,你不要太累了。
又说,你要去外面看风景,要去爬山。
我一直大声地应着他的话。听到后面这一句的时候,我差点就落泪了。因为他分明知道,他自已再也爬不了山、看不了风景了。
他两次跟我说了“谢谢”,还说“跟我说话你很累吧”(他听力很不好,我要很大声地讲话)。
我知道,如今几乎从早到晚所有时间里,周师傅都是这样躺在床上,除了妻子和保姆,以及在外地工作偶尔回家的儿子,基本上也很难再看到其他人了。想想就觉心酸。
考虑到周师傅的体力,后来我们没有再说下去。我说“周师傅你休息吧”,他说“好的”,就闭眼睡了。看来他是真累了。
又跟刘阿姨(周师傅的妻子)稍微聊了几句。因为她还要去给周师傅配药,我们就起身告辞了。没有跟周师傅打招呼。
当年在梅溪时刘阿姨一直就身体弱弱需要别人照顾的样子,而最近这此年来,却一直是她在照顾周师傅。周师傅今年85岁,刘阿姨也80出头了。我没有多问,但能够想像她的不易。
刘阿姨一直把我们送上车。
车子启动后,我们向刘阿姨挥手,她也向我们挥手。
好久,我都无法从某种情绪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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