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时代，距今不过几万年，这是一个美好的时代，人们聚居地已经不满足于占领星球占领土地，他们开始向往天空，于是无数的鲸城应时而建。
它们浮于上空，好似许多与地球同步转动的庞然大物——鲸鱼，没有一个科学家能够完整的解释它们运作的原理，但鲸城的居民不在乎这些，他们觉得活着就足够了。
01
我很自豪，成为了鲸城B612的居民。
清晨，我挺直腰板站在自动人行道上，前往我的第一个工作岗位，对新工作的期待和眼前景物的美好让人来不及思考旧工作。鲸城先进的建筑车辆随处可见，景观却是近乎回归自然，绿意盎然，天空如泠冽江水般明净。
但脚下自动人行路速度之快使我来不及观赏鲸城一角一落，在红灯之时，我选择回归原始的走路方式，大步走在石泥地板上，皮鞋响亮的声音让人顿生自豪之感。正闭眼呼吸难得新鲜的空气之时，突然一丝腥味混杂了进来，像是馊了数日的饭，又像坠入鸿沟的死鱼。
只见干净明亮的街道上，赫然有一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席地而坐，蓬头垢面，只能靠眼白分辨出眼睛的位置。
我心头一动，送出了些财富值。
如今人们对数据的利用炉火纯青，将芯片植入皮肤，通讯消费都只要一个念头，就连建造一座真假难辨城市，让上万的人居住也不为过。人类的思想最强大却也最易受到欺骗。
02
黄昏时刻，我哼着不着调的曲，走在宽敞明亮的街道。
上班第一日遇到了心动之人，竟是像许久不见的朋友一样聊了许久，仿佛我已经叫过无数次她的名字，甚至在她未出口前我早已料到下一句，实在是心有灵犀。
到最后聊得一发不可收拾，她主动邀请在起云之日一同吃饭。天知道我差点手舞足蹈。
“起云，是鲸城特有的一个活动，像是佛教吃斋念佛要沐浴一样，这一天白色的雾气充斥整座城市。只需要1分钟，耳根清净，四肢舒畅，就好像脱离地球重心，有句诗形容得恰到好处，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她说起这话时，修长眼睫毛扑朔着，眼睛明亮，笑时洁白的牙齿让人毫无抵抗力。
这么一个人的出现让这偌大的鲸城更为有趣。
第二天，我从美梦中醒来，浑身说不出的舒畅，走路时都恍若置身云端，轻飘飘。
在路过同样的流浪汉时，豪气送了1000财富值，那人望了我一眼，“早”。
正在我内心沾沾自喜，做出善举时。
他的目光从我的皮鞋缓慢向上移动，四目相对，从干裂的嘴唇吐出一句，“小伙子，新来的吧。”
我一脸诧异，未说出的疑问被他打断，“因为，鲸城的人只关注自己的生活。”
“不，这里的人和鲸城一样美好。”说这话时，想到的是笑容满面的她。
“美好的东西是水中月，天上鲸，可望不可即，他们看似完美无缺，但我们都知道一旦靠近月球，满目疮痍。”
我内心感叹是个可怜人，净说胡话，鲸城都能浮在空中，怎么可望不可即。无暇顾及太多，离开这一怪人，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
背后那句，“眼前美好是虚妄。”若游丝飘散空中。
03
我到鲸城的第10天，正是起云之日，我们相约到一处喷泉旁的饭店，她驾车前来，朝我挥手。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见她撞入人群，车子驶向石墙，火焰冲天。
在恍惚间，她已经到了我的跟前，“你在想些什么呢？”
“没什么。”暗自咒骂自己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约会结束时，我多了一个女朋友，起云之时，我们拥吻。正如她所说，这起云，实在是羽化登仙般的过程。
到鲸城的第20天，我的女朋友带着我把鲸城逛了遍，准确的说是跑了一遍。
她是十足的运动女孩，一周的上班日必去健身房，周末就去跑城。说是保持身材，但我从未见她上过体重秤，连体重秤我也从未见过，我理所当然地把运动当作我们约会的借口，从不说破。可爱如她，聪明如我。
到鲸城的第30天，我正要出门时，那个流浪汉出现了，他半叼着烟头含糊道，“小伙子，你的时间不多了。”
晦气的人，正要越过他之时。
他以阴森森的语气说道，“你将错过你醒来的时间。”
“我清醒着，是你糊涂着。”我一脸不耐烦。
“这座藏着肮脏的秘密本就不存在，你的爱人早已死去，你不过是一串数据。”
我冷笑了一声，“你的脏不代表城市。”
他不以为然，“那我问你，这脚下的庞然大物，燃料是什么？”说话时他踩了踩脚下的土地。
我无法说出个所以然，留下一句“这是科学家的事”，转身离去。
在转角的咖啡店拥抱了我的女朋友，想要拥有一次浪漫的约会，却因为流浪汉的话让人心不在焉，我试探性问了她，“鲸城是以什么为燃料？”
“这是科学家的事。”她的笑声让我意识到这是个蠢问题。
04
到鲸城的第60天，我和我的女朋友闪婚，入住新房。我在无数的日夜感谢鲸城，感谢这座美好的城市，可唯独让我无法理解的是，那个流浪汉会对这座城市和我抱有极大的怨恨。
他总是能够出现，带来让人不安的胡言乱语。
“你已经没办法醒来了，你将死在困住你的金丝笼。”
对于类似这样的话语我充耳不闻。
直到有一天，我做了个噩梦，再次梦见我的爱人在熊熊燃烧的汽车中死去，梦见我在无数次的月夜卖醉，泪流满面，真实得可怕。
我把过错归咎于他，我自然而然报了警。执迷不悟的人，他在警察有力的手臂下大声嘶吼，“醒醒！快醒醒！这是一座虚伪的城！所有都是数据！”
从此，我再没有见过那个人。
05流浪汉的自述
鲸城的居民都是懦弱的人。他们生前，不是流浪汉就是丧妻丧夫之人，签订高层契约，接受数据重生，期望用虚拟的快乐代替生活的苦难。眼前美好是虚妄，现实残酷怎可欺。
科学家起初发明了鲸城系统是为了使土地资源得到充分的利用，于是将那些低能的不具备生产劳动力的人变为植物人，进入休眠状态。
他们苦心孤诣，耐心宣传鲸城的美好，于是流浪汉们像沙丁鱼一样涌入鲸城公司，但其实他们的眼中这些沙丁鱼只配成为一文不值的数据。
再后来，有人竟是将这一系统当成逃离现实的手段，不断有无法承受生离死别的人选择数据重生，于是系统增加了配偶功能，家庭功能等一系列人性化设置。
当然这个系统是有漏洞的，就是人的潜意识是无法一次性改变的，于是就有了起云。通过特殊的物质一点点把人的在世记忆抹去，多次重复，直到这些人相信自己就是鲸城里一个拥有美好幸福生活的人。
此外，另一漏洞是鲸城的人永远保持不变的体重。人的体重是由多种复杂因素决定的，所以鲸城为了省去测量上万人的体重，让体重秤消失了。
而最大的漏洞是我，鲸城的创造者，熟知鲸城的每个角落，算透了鲸城运行的方方面面，唯独算不透人心。
这为残疾人和流浪汉打造的鲸城，却成了那些人的向往，逃避残酷现实只为眼前虚妄的美好。
我百般阻止，因为这样势必引起人口的极度失衡。这一行径却惹怒了野心勃勃的科学家，他们不想放弃这项“造福人类”的项目，他们其中有的人甚至准备在鲸城颐养天年。
最后我被强制数据重生。
鲸城底下的监狱响起一声，“Y时代啊，是个美好的时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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