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文|范傒子-01-
城市的深夜残灯游火,仿佛硝烟浮动的战场,一片荒凉冷寂。远远望去,唯有一家餐饮门头的霓虹在极不情愿地闪烁着。
过了一会儿,几声含混不清的酒话打破了沉寂,只见宫云一手提着酒瓶,一手揽着两三个哥们,吆五喝六摇摇晃晃地走出餐饮店门口。他疲惫而颓废地低着头颅,扬起右手跟同伴们挥别,直到看着他们消失在街角。然后抬起左手又猛灌了一口酒,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身后的霓虹合乎时宜地熄灭了。
宫云回头望望熄灭的霓虹,顺势坐在路旁的石板上。嘴里衔着一颗烟,火机哧哧作响却总也打不着,他吐掉烟卷,狠狠地将火机摔在面前的石阶上,激起“啪”的一声爆响,犹如傍晚时激荡在他耳边白薇那句歇斯底里的诅咒声,“你他妈去死吧!”
白薇是宫云的女朋友,父亲是正科级干部,她年轻靓丽,身材娇好,明眸皓齿,如众星捧月般,是公认的玉女。
宫云的父亲也是正科级干部,是当地的重要人物,在父亲的精心打磨下,宫云外形俊郎,体型修长,眉目如画,在人堆中被奉为金童。
他和白薇,已经交往了一年多,是人们公认的“金童玉女”。
就在今天傍晚,白薇等在商场门口,时而抬腕看看手表,焦躁地晃动着细长的马尾,身边不时擦肩而过卿卿我我的情侣,更令她柳眉倒竖。
这时,宫云终于倒剪着双手姗姗来迟,纤长的指间夹着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面带微笑,走近白薇。
白薇却把头别过去,再转回来冷冷地说,“你来晚了!”
宫云将花悄悄交在右手,然后伸出左手瞧瞧腕表说,“不过才迟十分钟而已嘛!”
“十分钟而已!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早跟你说过,这不是时间问题,这是态度问题,这也是尊重问题,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我到底值不值得你尊重?这是双方定好时间的约会……”
“好,打住,别再上纲上线的,我是出来约会的,不是出来听你唠叨的……”
“什么?这不是唠叨,这是原则问题!”
“你到底还约不约会?”
“问题还没谈完,我怎么能心平气和地跟你约会……”
“不约会拉倒,”宫云还没等她说完,便狠狠地将身后的玫瑰掼在地上,叫道,“没功夫听你叽叽歪歪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他以为白薇会像上次那样瞬间泄气,在他转身后立刻喊住他,他贫嘴几番,然后双双和好。谁知身后的白薇却失控了,她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他妈去死吧!”
宫云震了一下,果断离开,边走边在心里骂着,“让我死?就是死,我他妈也不死在你这里!”
-02-
深夜的街道凉爽宜人,坐在路边的宫云百无聊赖地灌着酒。此时手机响了,宫云低头看去,又是白薇,他烦躁地按下了屏幕上的拒接键。
“金童玉女?”坐在石板上的宫云“嗤”地发出了一声冷笑,突然扬起手“啪”一下,将手中的酒瓶狠狠地掷向马路中央,酒瓶炸裂了,酒液快速聚起一堆泡沫,很快又消散了。
手机又响了,再次拒断。
他站起身继续向前走着,仿佛无家可归,指节不断敲击在路旁的金属栏杆上,空虚和寂寞就像空气一样纠缠缭绕挥之不去。
拐过一个路口后,宫云看到了一座高大的炫彩霓虹,仍在不知疲倦地跳动着,牌匾上“金碧辉煌”四个大字向他魅惑地眨着眼睛。他知道“金碧辉煌”这家店,却从没进去过。
站在对面望着霓虹,他在挣扎,眼前却不断浮现出白薇那扭曲可憎的表情。已经凌晨了,那耀眼的霓虹仿佛天堂的入口,又如伊甸园的果子在枝叶里欲掩欲露。他望望左右无人,挺了挺胸,整了整衣服,镇定自若地跨入店门。
一刻钟后,面对着光影迷离的大屏幕,桌前摆满了果盘和啤酒,房间的沙发上,一枚女子坐在他的侧后方,静静地听他演绎张艺兴的《一个人》。
没有人在意我
我在一个人的角落
等待中受折磨
不会有人再关心我
灯光照射着我
影子显得孤单冷漠
一个人的生活
留下痕迹只剩寂寞
我需要一个人来把我爱
而不是每天每天孤单地等待
那哀伤、失意又散逸着渴望的歌词,通过宫云年轻却深情的声线,演绎出一种惹人爱怜,凄楚动人的孤寞迷离。侧后的那枚女子的目光禁不住扫过他干净的发,白皙的脸庞,挺括的衬衫,线条分明的背。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今晚喝的酒并不太多,却轻飘飘的,被音乐搅动着,仿佛失去了自我。受到一种未知力量的吸引,她向那线条分明的背靠了靠,隐约感觉到透出来的温暖,突然醒了,不知道何时挪得这么近,心蠢蠢欲动,几欲出笼。
一曲终了,宫云放下话筒,向她举杯。两人一饮而尽。
“你的歌,很动人。”她在倒满空杯后,轻轻地说。他没有说话,望了她一眼,低头摩挲着自己的啤酒杯。
“你儒雅可亲、外型俊朗,在我见过的所有男人中,是一等一的!”她的声音低而沉稳,仿佛夜空里冉冉的篝火,温暖而轻柔,似随风入夜,含有融化一切的能量。
突然间,手机又响了,宫云慌忙摸起手机,却不小心按到了接听键,想要关闭已然来不及,话机里传来声色俱厉的训斥声,“宫云,你他妈快回公寓来,我在这里等着你,再不来我就走了……”
宫云快速挂断电话,然后轻轻按下了关机键,他尴尬地笑笑,再次举杯。然后将话筒送到她的面前。不一会儿,乐曲再次响起,屋子里回荡起清脆甜美的歌声,是邓紫棋的《夜空中最亮的星》。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OH,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宫云抬起头,开始细细地打量她。只见她面容清秀,削肩细背,小巧玲珑,眉宇间竟然满含着母性的柔爱和宽容。他感觉,自己深处的某个地方在萌动生长。乐声终了了,渐渐微弱,直至沉默。
“你叫什么名字?”宫云脱口而出问。
“朱小宛。”她温驯地答道。
“朱小宛,好名字。我叫宫云。”他也直言不讳。
“宫云。”她喃喃道。他凑上前,轻轻地拥吻了她,她并未避让,闭着眼接受。当分离后,两人的内心慢慢安静了下来,那时刻,那感觉,仿佛超越了时间,忘记了生死世俗。
宫云继续摩挲着他泛着泡沫的啤酒杯。
半晌后,宫云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睛说,“我想,我爱上你了!”
朱小宛没有说话,抑制着自己的心跳,向宫云举杯。
-03-
第二天早晨,宫云终于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窗帘早已涂满阳光。
他转头看看身旁,偌大的床上没有别人,才明白是在自己的公寓里。“难道,我只是做了个梦吗?”他问自己,现实和梦幻已经无法分清。他努力回忆着昨夜,记起他跟她的吻别,朱小宛捏着他的指尖不忍放手。
宫云举起胳膊,望向自己的手掌。良久,感受着曾经传递的温柔,仿佛指尖正慢慢滋生出爱意的萌芽,涌动着情欲的潮流。
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过滤掉残梦里的虚无,只留下那些令人刻骨铭心的真实回忆。缠绵缱绻,实在不舍起床。
突然,公寓的锁眼焦躁地转动着,接着“啪”一下,门打开了,宫云吃惊地掀开被子,正迎上了白薇冷若冰霜的俏脸。看见她掐腰站在床前,宫云一时瞠目结舌。
“昨晚你去哪了!”白薇左手掐腰,右手的食指仿佛一柄锋利的长剑,指向宫云的眉间。
“看来,我真不该给你公寓的钥匙,”宫云定定神,只是微微歪了一下头,淡淡地说。
“别说废话,昨晚你去哪里了?我等你到凌晨两点……”
“倘若你再多等一点点就好了……我两点五分到的家……”宫云嬉皮笑脸道。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白薇盛气凌人,不依不饶。
“白薇,别咄咄逼人的,你不是让我去死吗?那我就干脆死远点……再说了,我还有自由吧,我还有隐私的权利吧!”白薇的纠缠令他厌烦,他猛然坐起身来。
“宫云,你别欺侮人,谁让你真去死啊……我是你的女朋友,我连你去哪都不能问吗!”白薇哭着说。
宫云没有说话,抱着膝盖沉默良久,后又重重地摔在枕头上。
“我已经跟你几个朋友确认过了,昨晚十二点你们就喝完酒了,你们分开后他们就直接回家了,而你呢!你在哪里?”
“妈的,两个人的事儿关上门怎么闹都行,非要丢人丢到朋友那里去吗!”听到白薇的那番话后,宫云靠在枕上的脸扭曲着,他骂完后,拉过被子紧紧捂住了自己。
白薇无计可施,于是她走近床柜,抄起宫云的手机,检查一番后大叫道,“你的手机一没摔烂,二没欠费停机,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只听“啪”一声,是手机摔在地板上的声音,手机的零件四散奔逃。被子里的宫云不禁打了个哆嗦。
“又不打电话,又不接电话,要电话干嘛,干脆摔了吧!”
白薇说完后,“咣咣”两脚踢开散落的手机零件,“笃笃笃”地走近房门,“啪”一下摔门而去。
-04-
晚上,凉风习习。日复一日,城市重又燃起烟火般的霓虹。
宫云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光怪陆离的霓虹牵引着,在大街上漂流游荡。在一百米左右的后面,有一辆小型奔驰车正在不紧不慢地跟着他,深色的前挡玻璃上滑动着流光溢彩,倒映着城市夜晚的暧昧底色。
这一刻的宫云没有灵魂,只被心魔牵引,所以身边事物一概不见。走着走着,他悄悄地踅进了“金碧辉煌”。
后面的小型奔驰车戛然而止,靠在路边,车窗缓缓落下一条缝,驾驶室里晃动着白薇俊俏的脸蛋儿。只听她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靠在椅背上,抬腕看看手表,静静地等待着。
半个小时后,车门打开了,白薇下车,戴着墨镜,神色自若地走向“金碧辉煌”。
二层楼的入口处,服务生礼貌地伸出手臂说,“小姐,请问您是唱歌还是找人?”
“找人!”
“那,我帮您通报一下吧。”
“不用,这个人在几号房间!”白薇拿出手机,屏幕着展示着宫云的笑脸。服务生礼貌地回答了房号,垂首站立一旁。
房间的沙发上,宫云在左,朱小宛在右,两人刚刚演绎完林俊杰与蔡卓妍的《小酒窝》,在等待乐声落幕中正在拥吻,渐入佳境。
“我感觉,我真得爱上你了!”宫云望着朱小宛的眼睛,从喘息里轻轻挤出这句话。朱小宛没有说话,只是笑眼朦胧。
突然,房门大开,狠狠地甩出去,“咣当”一声撞到墙面上,又反弹回来。两人吃了一惊,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女子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
“白薇,你……”宫云脱口而出道。
朱小宛意识到了什么,她定了定神,转回头,注视着宫云的反应。
白薇并未吃惊,相反却莞尔一笑,连宫云都在怀疑她墨镜后面的眼神是否真得漾动着喜悦的春水。她将两只胳膊交叉叠放在胸前,向前走了两步,观察室内的陈设,边说,“别愣着啊,继续啊!”
朱小宛用探询的目光望着宫云。
宫云镇静下来,舒出一口气,放松下来,用满含温情的眼神激励着朱小宛。朱小宛立刻就明白了。旁若无人般,仰起精致的面孔凑上前去,轻触宫云的双唇。
“嗯,房间布置的不错,挺浪漫的……嗯,妞也不错,细腰夹背的……怪不得男人都喜欢到这种地方来……”白薇在房间里转来转云,瞧瞧这,看看那,再看看他们两个,啧啧地称赞着。
两人依旧旁若无人,全心投入,竟看不出一丝猥亵和苟且,倒像百般恩爱的夫妻一样轻松自在。白薇的眼神扫过四面后,定格在他们两人身上,眼光再也挪不开,竟然看得呆了,绷紧了身体,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良久之后,两人仍未分开,如涸辙中两条相濡以沫的鱼。
身后的白薇流下了泪水,紧紧地捏着拳头,手掌的骨节捏得苍白。她没再说什么,似乎留恋地望了望相拥的两人,转回身慢慢离去。高跟敲在地板上柔弱无力,耳边却放肆地响动着昔日宫云对她说的一句玩笑话。
“你呀,吻上去就像一截干燥的烂木头!”
“一截烂木头!”她坐在她那辆小型奔驰车里沉思良久,掏出手机给宫云发了一条短信,“宫云,回公寓吧,我在公寓等你!”她的指尖在“发送”按钮上徘徊了好久,终于沉重地按了下去。
此时房间里,宫云深情地望着朱小宛,郑重地请求说,“小宛,我们约会吧!”
话音刚落,只听“叮咚”一声,桌上凌乱的杯盘间,他的手机响动了一下,屏幕发出蓝色的微光。不过,很快就熄灭了。
-05-
白薇在宫云的公寓里流了一晚上泪,等了一晚上,当天空浮现鱼肚白的时候,她才沉沉睡去。
当宫云回来时已是早上十点来钟,他看了一眼床上依然酣睡的白薇,倒了一杯牛奶慢慢地喝着,等着她的醒来。
白薇终于醒来了,她看了看身边坐着的宫云,坐起身来说,“回来了?”语气不似之前那样刁蛮冷酷。这令他很讶异。
“回来了。”他的回答也不似之前那么漫不经心。
白薇慢慢地爬过来,靠近床边,突然搂住了宫云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回来了就好。”
似乎一个世纪之前初恋的温暖刹那间回来了,这让宫云很不习惯。热恋之初的这种温暖他很享受,现在他却本能的抗拒。迟疑了几秒钟之后,宫云轻轻地推开了她。
白薇突然退到床角,扯过被子,脸色即克制又乖张,语气里充盈着诘问的味道,“宫云,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宫云冷冷地看着她,感觉到她真实的一面又回来了,他的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的冷笑。
“我们都知道,别人眼中的所谓‘金童玉女’,只不过是一场充满阴谋的政治联姻游戏,不过,在这游戏里,我真得爱上你了,宫云……”白薇继续说。
“既然是游戏,那就让我们继续扮好各自的角色好了,假装我们只是活跃在虚拟世界里,而在真实世界里,就让我们有各自的生活……”
“可我们毕竟生活在真实世界里,掐一把真会疼的……宫云,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金童玉女’吧,你到底需要我怎样?你告诉我,我能改!”
“对不起,我现在爱的是娱女,不是玉女!”
宫云的语气斩钉截铁。
-06-
“八月咖啡馆”内,正弥漫着《Tears》的旋律,钢琴的每一个音符都清脆悠远,撩拨着胸臆。宫云与朱小宛面对面坐着,面前各自摆放着一杯散发着缕缕醇香的“卡布奇诺”,此刻,他的内心仿佛跳动的钢琴一样清朗明快,带着微微的潮湿冲动。
“你知道‘卡布奇诺’的密语吗?”宫云注视着朱小宛的眼睛,深情地问。
“知道,因为……我的身边不乏像你一样的客人……”朱小宛低下头,回避着他的目光。
“我爱你!”说着,宫云伸出双手,去捕捉她摊放在桌上的手指。
朱小宛却在片刻的停留后缓缓抽回手指,然后举起咖啡杯,尴尬地笑笑,“呃,咖啡凉了就不好喝了!”宫云也笑笑,下意识地抽回手,举起面前的咖啡杯。
可就在两人举杯相碰时,白薇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依旧戴着她那副超大号的“派丽蒙”墨镜。
“哦,这么巧啊,宫云也在这儿呀!”白薇故意摆出惊讶的姿态。
宫云很不自在,不过立刻镇定了下来,说道,“巧?白薇,你在跟踪我们吧!”
“跟踪你们,我没那么无聊好吧……欸,这位小姐怎么这么眼熟,哦,你不是‘金碧辉煌’的娱女吗!”白薇的声音挺大,周围许多人的目光齐唰唰直射过来。宫云脸色异常,很不自在。
朱小宛却平静如一泓碧水,她坦然地说,“我有名字的,我叫朱小宛。”
“朱小宛,董小宛,哈哈,你父母给你起的名字倒是挺相配的,倒真没污辱了‘小宛’二字……”
“是啊,我父母的确没有怎么读过历史啊……你是白薇吧,这么多年,据我所知,你是第一个敢来‘金碧辉煌’‘捉奸’的女人,幸会呀!”说完,朱小宛向白薇伸出手去。
白薇却高傲地撤回手,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周围射过来的目光,“哼”了一声,悻悻离去。
人们纷纷收回目光,咖啡馆里重又平静下来,《Tears》的旋律依旧缠绵动人。
“很奇怪,为何我每次表达我的爱的时候,你都没有任何的回应?”宫云抚弄着面前的咖啡杯,似在询问,又似在交谈,似乎并不十分期待得到确定的答案。
“这并不奇怪,因为我身边曾经有很多像你一样的男人……”
“是不是他们也都说过爱你?”
“是的,话语同样真挚动人。不过,后来他们都悄悄失散了……所以有可能,你也会像他们一样失散的……因此,我不敢轻易接受,我投入的越多,结果就会越痛!”
“那你怎么不直接表示拒绝?”
“我为何要拒绝?”她望着他的眼睛说,“况且,那些感情执着的人,又怎么能轻易拒绝得了呢!只好顺其自然,潮既然有来的时刻,自有潮去的时刻。”
“可是,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认真的!”
“我身边的那些男人,每个过客都曾认真过……我们不可能的,我们之间横亘着蝴蝶与沧海的距离。”
“我不会放弃的!”
“好了,咖啡真得要凉了,”她莞尔一笑说,“让我们享受眼下的时光吧。回去好好睡一觉,然后忘了我,下次的‘金碧辉煌’,你再见到我时,我仍然是你新鲜的陌生人!”
-07-
朱小宛摆摆手,潇洒地离开。
宫云却没有离开,他继续转战到旁边的酒馆内,独自一个人,将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爱而不得和自尊受挫的双重打击深深伤害了他。
“宫云,你以为你唯我独尊,你以为你得天独厚,你以为你无与伦比,其实你管嘛不是!”他左手提着酒瓶,右手指着虚空狠狠地骂着自己。
夜的华灯翻涌着。大醉后的宫云靠着栏杆吐了好久,才踉踉跄跄回到父母家中。他摔上房门,踢掉皮鞋后,抢入沙发便嚎啕大哭。
父亲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大惑不解,扶起他的肩膀问,“你怎么了?”
“爸爸,我爱上了个歌女,可是她却不爱我呀……”
“什么?!”‘歌女’这个词儿从自己儿子的嘴巴里冒出来,他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我说,我爱上了个陪酒女呀……”
“混帐!”
“她温柔可亲……善解人意……有女人味……我告诉你,在她面前,白……白薇那截烂木头简直不能……跟她相比呀……”宫云死死地抱往宫父。从小到大,或许这是跟他父亲最亲昵的一次。
“什么!怎么还扯上了白薇?你是醉了还是疯了,什么烂木头烂铁头的……”宫父厌恶地推开宫云,从沙发上起身离开。
“爸爸,你别走啊!”
宫父一甩手丢下宫云,走进卧室关上门,拨通了白薇的电话,“白薇吗?你和宫云怎么了?……你过来一趟吧,在我这边……他喝醉了,你劝劝他……”
在宫父关上卧室房门的几分钟里,宫云也拨通了朱小宛的电话。这个彻底酒醉的男人,完全失去了其父从小为他打造的风度和气质,像极了一个被妈妈狠心抛弃了的婴儿。
此时,朱小宛正坐在昔日那张她跟宫云拥吻过的沙发上,一名脖子上挂着一串金灿灿的项链、勇猛剽悍的男子正霸住麦克风,向屏幕怒吼着《我的好兄弟》,时不时转回身用狰狞的笑容向她示好。朱小宛扭着笑逢迎着,旁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嘀嘀”响动起来。
“是谁!”这是朱小宛的第一反应,她拿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宫云”二字。朱小宛迟疑片刻,看到剽悍男仍在怒吼,悄悄地溜出门去,躲要角落里,按下接听键。
“小宛,你在哪儿啊,我爱你呀……我真得爱你啊……大家都不要我了,爸爸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你来陪陪我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在哪里?”朱小宛问。
放下电话,朱小宛匆匆转回房间,止住怒吼男说,“先生,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朋友撞车了,正在流血,他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我必须去救他!改天你来找我,我加倍时间还你!”然后飞快地跑走了。后面留下一串不忍卒听的叫骂声。
“妈的,臭婊子,我这一首歌还没唱完呢,你他妈却说走就走,有你这么干事儿的吗!”
“笃笃笃……”敲门声传来,宫父站在客厅里正等待着白薇,开门后,却发现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双方怔怔地互相对望着。
在沙发上哭天抹泪的宫云却张开双臂叫着,“朱小宛,你快来!”听到呼喊,朱小宛面向宫父尴尬地笑笑,冲进门来,迎上了宫云的双臂,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朱小宛,我想你呀,我要你啊……这辈子我非你不娶呀……”宫云继续哭诉道。朱小宛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陪着他哭泣。好长一段时间后,宫云渐渐止住了哭声,尽管仍在抽泣,已平静了很多。朱小宛的泪水也打湿了宫云的肩膀。
宫父在身后连连叹气,这个场面令他感动,使他也流下泪来,他半嗔半怒又爱怜地说,“造孽啊!事已至此,你们到一个偏远的城市去吧,一个没有认识你们的城市,就别在这个城市里给我丢人现眼了!”宫父觉得自己才刚刚了解了自己的儿子。
宫父这句话的声音虽然不很高,却被宫云准确地捕捉到了,听到后,他猛然抓紧朱小宛急切地说,“小宛,你跟我走吧,我们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过我们的生活!”
朱小宛却轻轻地扶正宫云说,“宫云,你喝醉了,好好睡一觉,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要回去了,我还要工作……你要好好的……”说完起身要走。
“你不要回去啊,小宛,你知不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每个晚上来临,那么多臭男人围在你的身边……我生不如死啊……”宫云紧紧拉住她的手不放。
“笃笃笃”门又响了。宫父开门后,白薇招呼后走了进来。宫父尴尬地站立在他们身后,他觉得既对不起白薇,又对不起朱小宛。
看到宫云紧紧拉住朱小宛的手后,白薇对着宫云大吼道,“宫云,你醒醒吧,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朱小宛她有什么好的,她不过是个歌女而已!你们之间没可能的!”
宫云也大怒道,“白薇,你滚开,这是我的家事,你管不着……谁让你来的!爸爸,她怎么来了……”宫父摊开双手,无言以对。
朱小宛转过身,轻轻捂住了宫云的嘴巴,并示意大家安静,她蹲下身,看着宫云的眼睛说,“宫云,别傻了,事已至此,我不得不说……你和我之间,只是客人与歌女的关系,我之所以迎合你,也只是一场金钱与服务的交易!”
宫云吃了一惊,仿佛面对一个陌生人一样望着她。不过,她这句话的确铿锵有力,听得白薇一震,几秒钟的时间里,她不禁用钦佩的目光望着朱小宛。
-08-
宫云依然去找朱小宛,他果然不放弃,他想用真实的行动和真心的情感慢慢打动她,持续实践着他的诺言。时间和金钱,对别人来说这两样奢侈昂贵的东西,于他而言只是个概念和数字而已。
这天晚上,街道上霓虹交杂的阴影里,停着一辆小型奔驰。白薇坐在驾驶室里,动作熟练地打开一瓶“小拉菲”,优雅地自斟自饮着。一两个小时过去了,750ml渐渐告罄。她放下杯子时,“金碧辉煌”的大门里走出一人,正是宫云。白薇随后下车。
当白薇进入“金碧辉煌”的大门后,之前见到的服务生小伙子迎上来礼貌地说,“小姐,您要找的那位先生刚刚离开了。”
“谁说要找他了,我要找朱小宛。”说完,推开他径直向前,留下服务生小伙子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你……是白薇!”朱小宛推开门之后,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那枚女子,很惊讶。
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张沙发,面对着屏幕,响起音乐,难道是种巧合?白薇演绎的歌曲也是《一个人》,是夏婉安的《一个人》。
乌云一层一层的遮住了光
坚强一层一层卸掉了伪装
过往的车辆遮掩了眼神里面的慌张
脆弱被嘴角的笑无情打伤
一颗心里面住着一个人
一个人却只有这一颗心
当你来来回回践踏着我心底
我不怕痛只怕你爱的不坚定
啤酒一杯杯的喝,歌曲一首首的唱,唱到最后,不知是因为音乐还是因为酒,白薇泪流满面,最后趴在沙发上嚎啕大哭。
朱小宛挪过来,轻轻地扶起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那怀抱里的温暖,是令任何人卸下伪装与武装而后平静与心安的港湾。
白薇终于清醒了,仿佛一只猫咪蜷缩在朱小宛的胸前,喃喃自语道,“这么多年,我有过很多男人,却第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找到一种令自己妥帖的安全感……怪不得宫云会爱上你!我也……”
她轻轻地吻向朱小宛,朱小宛闭上眼睛迎合着,不知为何,她没有后退,也没有躲避。
-09-
第二天,白薇将宫云约在“贵人酒吧”,她摇晃着酒杯劝他说,“宫云,你对朱小宛放手吧,你虽然爱她,可是她并不爱你。麻雀和天鹅是不可能生活在一起的。”
“即使我放弃她,那我们也回不到最初,你又何必劝我!”宫云冷冷地说。
“人活着不能只为自己……不管怎么说,我们之间微妙的情感关系,足以维系一场父辈期待的政治联姻……”
“又是政治联姻,听着真叫人恶心!白薇,我问你,你爱我吗?”
“这……我们曾经爱过……只要你放弃了朱小宛,我们从新来过……”
“白薇,我已经对你毫无爱意,我心里只有朱小宛!”
“宫云,朱小宛只是一叶障目,挡住了整片天空,只有清除它,你才能看清……”白薇大叫起来。
“不可能!我不可能放弃!朱小宛越拒绝,对我来说就越是考验,我绝不放弃,你死心吧!”宫云也大叫起来。
“你疯了!”白薇说,“你眼里只有朱小宛,既然这样……我要杀了她!”
“你敢!”宫云吼道。
“杀了她之后,我也立刻自杀,我们两个,你谁也得不到!”
“啪”,宫云的酒杯击碎在地板上。
-10-
第三天早上,公司突然安排宫云出国五天,跟海外跨国公司签署一项合同。在那五天里,因为忙上忙下,周围同事环绕,宫云在极度煎熬中,并未联系朱小宛。五天后,刚下飞机,他立刻拨通了朱小宛的电话。
对方的电话里却清晰地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暂停服务”的信息。宫云傻了。
他立刻驱车赶往“金碧辉煌”,服务生却告诉他,两天前朱小宛声称家里老母生病已经离职回老家了,她的号码已经被公司注销了,她的身份信息也已经归还给她,公司并未留存。
宫云找来找去,始终没有发现朱小宛的蛛丝马迹。朱小宛的这个人,似乎从世间凭空消失了。
“我要杀了她!”他的耳边忽然嘣出白薇在酒吧里对他说的话,想到这里,他立刻浑身颤抖着,冷汗淋漓,一种不祥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
他立即拨通了白薇的电话,令人惊奇的是,白薇的电话也传出“您所拨打的用户已暂停服务”的信息。
白薇也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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