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的原则，不是先取而是先予

        信任的原则，不是先取而是先予

                      文/骆勇

　　任正非曾经有一篇文章，题为《做时代的企业，需要“灰度领导力”》，文章写道：宽容是领导者的成功之道……所谓宽容，本质就是容忍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不同性格、不同特长、不同偏好的人能否凝聚在组织目标和愿景的旗帜下，靠的就是管理者的宽容……宽容所体现出来的退让是有目的有计划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有勇敢的人，才懂得如何宽容，懦夫决不会宽容，这不是他的本性。

　　宽容虽好，但不是人人都有的，它需要底气和条件。中国有句谚语：量大好做事，树大好遮阴。康有为在《上清帝第一书》中说：开诚心，布大度。所谓量大、大度，本质上是讲，在人与人的关系处理上，预先设定了自己的信任底线，既包括信任他人，也包括信任自己，只要在这个底线以内，就是可控的，其本质是底线设置者，拥有一个基本能力：明辨是非。

      如果没有底气或者不可控，最终结果有三：一则忍气吞声，等到扬眉吐气之日，还可遥想当年，韬光养晦；二则如昆山于海明，被“龙哥”赶杀，一怒之下反杀“龙哥”，受天下“正当防卫”仰敬；三则如秦皇岛赵广军，上演一个西瓜买卖争执引发的三条人命案，一声对母对妻的“对不起”，道尽了当下中年人的“怂”......如此说来，真的没必要责怪别人的斤斤计较，因为他人眼中的我，其实无法领会他人的底气，他人也许并非天生的小心眼，或较真，或懦夫，而真正需要的，只是从我做起，把自己的信任底线尽量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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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现代社会的信任沦丧，是因为现代人的眼中只有利，没有了信任本性。我不完全赞同这个观点。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有杆良心秤，有颗善心。美国新精神分析派的代表人物埃里克森，提出自我意识是发展的，共分八个阶段，每个阶段都会表现出心理冲突，人只能在0-1.5岁的这个阶段里，才拥有基本信任感，相应获得的积极人格品质为希望和信任，消极品质为恐惧和不信任。在其它七个阶段，由于各种后天因素干扰，信任的存在，就必须拥有各种能力或约定来支撑，这种心理学的发现，相应地验证了约翰·洛克在《政府论》中信任契约论的观点。

　　我以为，缺乏信任的根本原因，是人为自设，大部分人将信任底线值主动设置成了零，有的人甚至设置成了负值。我也人为地建立了一个算式：一根斜线和平行线交叉，平行线为信任底线，斜线为信任度，也可以描述为度量。当交叉点为零的时候，信任度或度量为零；当信任底线交叉为正值的时候，便可描述为基本信任度或度量，正值越大，信任度越高，度量越大；当信任底线交叉为负值的时候，便可描述恐怖信任、厌恶信任，若与人性、人格结合，表现为谨慎、胆小，实际上是在内心中，非常缺乏安全感，缺乏自信，缺乏明辨，缺乏正义，缺乏担当……当然还可以这样理解：一个初始不信任别人的人，首先是一个不信任自己的人，因为他无法承担因别人失信而带来的后果，内心分不清是非底线，没有安全边际，只有深深的恐惧……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能够亲身体验到：真正有影响力的领导者，是敢于将信任底线值预先设置成正值的人，敢于展现可控风险的能力、让人信服的底气，而且正值越大，越有亲和力，越能获得属下的信任，因为你先满足了属下语言或行为的承诺，然后才收获到属下的信任。所以在很多时候，人们感慨：企业管理的精髓在于执行，而执行的本质在于说了话就要兑现、制定了制度就要实施、做出了决策就要落地，实际上也就一个信字。

　　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教授包政对此也直言不讳：对中国绝大部分企业来讲，需要的不是灰度理论，而是构建起强有力的领导力量。而绝大部分中国企业领导人，需要的是明辨是非的能力、主持正义的精神、以及担当责任的勇气。一个明辨、正义、担当的领导者，不是先从你的属下那里索取信任，而是先以诚心的态度给予属下信任，让属下清晰一个团队精神的信任底线。

　　美国领导科学专家詹姆斯·库泽斯和巴里·波斯纳（圣克拉拉大学列维商学院的院长和领导力教授）认为：成功领导者的秘诀在于信誉。根据对15000多人的调查，4000个案例的研究，以及40次深入的访谈，撰写了一本书：《领导者：信誉的获得和丧失》，阐述了为什么领导首先是一种关系——以信誉为基础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无疑，詹姆斯·库泽斯的观点，实际上已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人文关系。中国的领导力专家认为，领导者的影响力分为两种，即权力和非权力。其中：非权力主要反映领导者的个人魅力，譬如互惠、一致、认同、喜好等品格、知识和情感因素。

　　以信誉为基础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单单是领导者。日常生活世界的社会交往也是如此，也需要宽容的底气和条件，需要可控风险的能力。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非常肯定地阐明了信任的第一个元素就是信，或守信，有关信的落脚点只在我的身上，我是信的主体，因为我守住了信，才能让客体即他人信任我。在《周易》中，用“孚”、“中孚”代替信，共出现了41次“孚”，直接涉及到“孚”的有25卦，占64卦的39%,可见古人对信的看重。而且，第三十一卦专门讲诚信，名为中孚卦，《说文》解读：孚,一曰信也。《易·杂卦传》说：中孚信也。中孚卦阐释了诚信的原则，卦名词义：心中诚信可感鬼神；九五爻讲，彼此诚信，成为携手并肩的朋友，没有任何失误。

　　在《辞源》中没有发现没有信任、信、诚信等词语，也就是说，在先秦以前，尚无信任一词。信与任真正联系在一起的，自《论语》始。所以我说信任第二个元素互信，有关信的落脚点也在他人的身上，我和他人都是信的主体，是一种相互之间彼此认同的信任。在《论语》里，有关“信”的字出现了38次。其中：《论语·阳货》有这样一个故事：子张向孔子讨教什么是仁，孔子回答需要施行五德，子张又问哪五德，孔子进一步解释：五德就是“恭、宽、信、敏、惠。”庄重就不致遭受侮辱，宽厚就会得到众人的拥护，诚信就能得到别人的任用，勤敏就会提高工作效率，慈惠就能够使唤人。

　　与此同时，《论语·尧曰》也开篇提及：宽厚就会得到群众的拥护，诚信就会得到民众的信任，办事勤敏就会有功绩，公正就会使百姓心悦诚服。孔子总结了尧舜禹及周武王的施政才能之后，得出了结论，帝王之所以能够天下归心，所倚仗的是四个基本要求：宽厚、诚信、勤敏、公正，这也正是我要说的信任的第三个元素责任，在领导层面或称重任，虽然属于道德层面，但也是能不能信人或能不能让人信的戒尺。后经汉代董仲舒独尊儒术，将五德提炼为“五常”：仁义礼智信，有关信那仅有的一点道德戒尺地位也在开始下滑。

　　信任的英语单词为trust，在《牛津英语词典》中，包含了6个含义，涵盖了相信、依赖、义务、忠诚、自信、期待、信心、托付、信托等内容；在与《论语》具有相同教化效用的《圣经》、《古兰经》中，也出现了数十次与信和信任相关的词（trust\confidence）。与汉语相比，英语和拉丁语中的信或信任初始于宗教，而且彰显出经济行为的进入，譬如trust至少有3个与金钱或商业相关的解读。

　　近代西方自由主义的奠基人之一的约翰·洛克，有一个“白板理论”：人类具有贪婪的本性，人没有天生的人性，都是后天教化出来的。他在《政府论》中强调：“人性中并没有天生的道德准则，只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趋乐避苦的倾向或欲望，以满足自己欲求为第一需要的人类，虽然没有天生的善恶标准或道德意识，但却有足够的理智、理性思维，懂得达成一定的共识，为了防止相互侵害，约束和规范人的行为，必须达成契约……”

　　在此基础上，宗教的无条件、纳入私权和公权立法的契约论，注定了西方有关信任的坚硬和强度，也标志着，在很早的时候，信任就已经进入了与犯罪同行的法律。中国的信任基础始于道德，道德却无法借助公权进行强制或惩戒，只能依赖于自觉，依赖于个人修行，自古传导“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中国个人修行的经验里，家教、阅读、阅历、文化传承等集合于个人一身，还包涵着个人顿悟、妙悟、静悟的能力，这种人文的修炼气息，经过历史的熏陶之后，便沾染上了一种玄而又玄、妙而又妙的灵气。

　　有了这种玄妙做基石，在中国谈信任，其实就不再复杂了，也就那么一眨眼间的事儿，它关联着自我的内涵和层次，按照莫里茨·盖格尔对自我的层次分类，它可能源于生命的自我、经验的自我和存在的自我。综合我的哲学体验，我将这三个层次进行如下解读：

　　生命的自我—欢乐意味—感觉—满足需求（包括生理和安全）—人性—生存

　　经验的自我—享受意味—感动—加注情感（包括物质和精神）—人生—生活

　　存在的自我—幸福意味—感悟—融入和谐（包括宽容和训导）—人道—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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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把这三个层次用在信任的认知上，生命的自我有五感六觉的欢乐或快乐意味，它并不玄奥，能够让你品味出：一份真实，一份安全，一份感应，一份倾诉，一份亲切，一份默契，一份依赖，一份认同，一份欣赏。

　　经验的自我就不同了，开始粘连上述人文修炼的气息，可惜的是，还是一个尘世中人，最多只能成为诸多佛仙圣的粉丝，衣袖上趁一丝佛仙圣的灵气，信任可能真就在那一眨眼之间，变成了颇具享受意味的艺术体验，玩味地应验一句古话：眨眼一秒钟，红尘十年功。

　　真正让信任变得越来越复杂的，是那些已经修炼成精的佛仙圣，成功地融入了社会学因素，譬如政治、经济、管理、伦理、社交等，因为留恋尘世，与人共存，红尘、佛尘、道尘、圣地，变成了他们的游戏舞台，一半做人，一半佛仙圣，高手如云，各显神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露痕迹，却常常带来心灵的震撼或颤悸，识人、看人已由技术演变成艺术，那种幸福的意味油然而生：交往十年功，看透一秒钟！

　　然而，这些佛仙圣们，因为还拥有人的脸谱，残留着人的那个共同点，即司马迁《货殖列传》的一句话：利来利往，亦如《西游记》中的尊者阿傩、伽叶，也难逃“人事”，只不过这种存在的自我体验，多少带有一些和谐的生趣，自此，信任英语单词中与金钱和商业相关的内涵，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种约定。

　　灰度领导力，仿佛就在尘世百姓眼里，演义着佛仙圣般的艺术：这是一种有中有西的场境，存在的自我和信任契约论亲切握手，在领导力的改造下，变成适合自己团队的非中非西、非驴非马的信任土壤：让信任真正信任。对于这样一个团队而言，它来源于一种群体文化的认同感，这份认同，建立在内心深处并且粘满着幸福意味的坚定：我相信他们是可以信任的！这份坚定，始于存在的自我那份自信、底气、担当和所处环境及事实真相的可控判断：我认为他们是可行的，即使是最坏的失败，也还有我，可以掌控一切。这份坚定，始终重复着一句话：宽容所体现出来的退让是有目的有计划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